“回来,先回来。”
诸人听命刚上马冲出,忽又听到王虎把他们喊了回来:“还有把能逃出来的兄弟都给我带来了,奶奶的关宁军,老子要跟他们拼了。”
王虎自爹娘饿死后,也未曾受过如此打击,这时候的情绪极为不稳定,感觉脑子空荡荡的,喜怒哀乐仿佛都已经不由自己控制,他翻身下马,剩下几位伤势较重的兄弟上来,接过他的马缰,见他瘸着腿,来回踱步不敢与他搭话。
他与关宁军作战的时候,被“大锤”咬了一口大腿与膝盖交接的位置,这时候也是淤青肿胀发不上力,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甲哥儿呢?你们把他放在哪了?”
......
徐开地在那几个人策马出去接应王虎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他俯身扑在垫了一层树叶的地面上,觉得脑袋很痛,盔甲被卸掉了,背部的伤口也被包扎好,伤口处火辣辣的,倒也不太痛了,就是浑身上下,没什么力气。
用手撑住地面,倔强半天,才勉强坐了起身,身上的伤势算不上很重,脱力和失血过多,让他觉得脑子空荡荡的,天地都在打转。
他的坐骑,那匹黄骠马拴在身侧的一颗树上,正悠闲地吃着地下的野草,兴许是见他醒了过来,低声嘶鸣了一声。
徐开地想要朝它笑一笑,王虎却在这个时候闯了上来,一下扑倒在他的面前:“甲哥,贵叔没了,被关宁军杀了!”
得知王贵战死的消息,徐开地觉得天都塌了,脑子忽然变得一片空白,像是失去了思维能力。
黑洞洞的树林中,寒月浇下惨白的月光,树杈与枯枝的倒影落在空旷山地上,若无战事,这也算得上只是一副自然馈赠的奇景,但这个时候,这座山丘对于徐开地来说,更像是一座墓地。
没错,他是才刚穿越过来一年,但他也是人,心是肉长的,无论是回忆中,六岁开始就跟着老舅生活的经历,或者是来到这个世界上,王贵对他的照顾,都在告诉他一个事实,那就是如果没有王贵,就不会有徐开地今天。
一个拥有现代灵魂的羸弱书生,身在这么一个把手下尸骸铺张起义之路的闯营中,他或许早已经战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他非常清楚,当一个人内心深处的本性被权力推至巅峰后,是不可教化的,来自后世又如何?
一切阻挡他们起义步伐的力量,都会被视作障碍清理干净,难道还妄图跟他们空谈民族大义?
他脑海中浮光掠影般飘过一幕幕回忆。王贵在地主面前点头哈腰,却常常被拳打脚踢,王贵亲自去求私塾的老夫子接收他入学,每次考出甲等的成绩,王贵都会开怀大笑,拿着这个消息能跟邻居吹嘘到众人都不厌其烦,尤其他考中秀才那一次,他脑海中还能够找出王贵骄傲的样子。
入伙农民军后,前脚骂完他,转身又对他悉心教导,受伤了他任劳任怨地照顾,没有他徐开地绝不可能当得上百户,更不可能有今天。
他在生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还觉得他思想有些顽固,可一旦失去了,心中就似有一个位置空缺了出来,空空荡荡的,很不好受。
这一刻,双眼已是通红,他都分不清到底是他占据了原主的身体,还是原主吞噬了他的灵魂了,两个灵魂仿佛糅合成了一团,彻底跌入了这个该死的世道,最后一位亲人也没有了。
他心痛如绞,心口似淤积了一口胀气,很闷很闷,找不到发现的缺口,他指挥的这次行动,虽然让一些人逃出来了,但对他而言,还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徐开地脸上的冷静的表情王虎感到害怕,感到不对,慌张问道:“甲哥儿,你怎么了?”
“我们还有多少人?”
“我见到的,只有不到四十个。”
“老舅的尸首呢?”
“我打不过他们!”王虎的悲伤、委屈、憋屈最终聚成了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我本是冲进去的,可老当家的残部将我推了出来,我根本近不了那支关宁军的身。”
“你怕了?!”
王虎大声哭喊道:“我没怕,王虎的命是几十位兄弟保下来的,就是觉得没能帮这些兄弟们报仇死不瞑目,我斩了八个追击我们的关宁军的头颅,就挂在马上,甲哥儿你要觉得我没能完成命令,就斩了我,好让我下去跟兄弟们赔罪!”
徐开地睁着朦胧泪眼,表情逐渐扭曲,想要站起来却歪斜几下都做不到,伤心欲绝也似,嘶吼一声,冲拳打在身边的树干上,树摇摆了一下,拳头也破了皮渗出血,胸门闷气带着一口鲜从冲他的口中冲了出来。
他的身体随之脱力,随着眼眶中泪水的滑落,再一次跌落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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