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倪雯的下方有一处凸起的壁岩,而且她并没有感到慌乱。她双手用力撑住岩面,稳定好自己的身体。虽然身体依旧倾斜,但完全可以攀回原来的位置。
见她止住坠势,重新调整好姿势,一众队员才松了口气。
下面沸扬的人声传来,倪雯觉着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一股刺刺的热出现在背上,头脑晕晕乎乎起来。
她回到原先的位置,掏出扁带做好脚蹬,蹬起左脚开始拖拽李天一上升。不过,她疏忽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步骤——锁门还没拧上。
围观的人群见无事发生,渐渐散去。
岩壁上的两人一上一下,由一根辅绳相连,逐步缓慢上升。若是真的在雪山上跌落冰缝,倪雯腰上的辅绳便是李天一的生命线。
队员们紧张的神情舒展开来,都能预见这两人随后就会登上岩壁。
可危险总是在被人淡忘的时候发生。
“拉好主绳!”
“社长!抓住李天一!”
……
倪雯听到底下乱糟糟的呼喊,低头望去。辅绳垂落在她的脚下,安全锁孤零零地挂在绳尾,而李天一则随着主绳在空中左右晃荡。他脸色苍白,恐惧一下摄取了他的神经,已然忘记平常训练多次的自救方法。
好在岩壁上的队员已经固定了主绳,合力拖拽着李天一。
李天一被降到地面,扶到一旁休息。
攀岩社的人又聚了过来,朝着岩壁指指点点。倪雯望向他们,不知道他们是在指着发生危险的岩壁,还是造成意外的自己。
如果不是模拟,那她的疏忽便可能导致李天一直接丢掉性命。
总而言之,她的裂缝救援模拟彻底失败了。
太阳落下山头,倪雯和队员们收拾好攀岩装备,离开南雍山,前往风鸢社的活动室。
今天是社团每周例行的讨论会。
经过两年的筹备,指导老师兼教练唐元元一共招揽了15名登山队员,而且这15人便是风鸢社的全部社员。
倪雯和一众队员坐在前排,紧靠着唐元元的讲桌。她偷瞥李天一一眼,只见他脸色仍然苍白,看起来还未从刚刚的意外中回过神来。队员间的气氛也有些奇怪,大家沉默不语,似乎各自怀揣着心事。
唐元元察觉到学生们的异样,开口问道:“今天怎么了?”
“是我的错,裂缝救援模拟我没做好,李天一差点儿受伤。”倪雯站起身说。
唐元元摆了摆手,示意倪雯坐下,然后问道:“李天一,你怎么样?”
“我没事,”李天一抬起头看向唐元元,“老师,曾经有队员在桌奥友失踪了是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使狭小的活动室变得更加安静。唐元元望着眼前的年轻人,胸口一紧,竟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这就是衰老的迹象吗?想到这里,他心情有些低落。
“是山难,不是失踪,但他们都离开了。”唐元元平静地回答。
“离开”,登山队的众人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李天一重新低下了头,抿着泛白的嘴唇,用沉稳却带有一丝颤抖的声音说道:“老师,我想我并不适合登山。”
所有人的眼里充满了讶异,因为他是队员中最认真的那个,一整年的训练没有过一次迟到。这群人里,他最应该坚持下去。
“实在抱歉。”李天一转向众人,“老师,我退出。”
倪雯紧盯着李天一,不知道该如何挽留他。她不会认为他是胆小懦弱的,因为登山本就是危险的运动。
片刻后,唐元元微微点头,说道:“没关系,回去吧。”
李天一走到门口,转过身,向所有人鞠了一躬,就此脱离了登山队。出门没多远,滚烫的泪便从他的眼眶落下。
倪雯目送着李天一的背影,她没有察觉到同组的三名队员互相对望,貌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李天一的离去仿佛是比赛开始前的枪响,与倪雯相熟的三名队员缓缓地举起手,“唐老师,我们也想退出。”
倪雯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直到唐元元开口说话,她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唐元元没有多说一句话,放任三人自行离开。
15人少了4人,极其简单的加减法,可计算起来却让队员们的心情复杂沉重。
“会有新队员加入的,大家不用担心,回去好好休息。”
唐元元安排好训练计划,以一句安慰结束了今天的讨论会。
倪雯站在走廊上,夜风刮过脖颈,她感到丝丝寒意,不禁裹紧了外套。唐元元在她身旁平视着不远处的灯火,目光里透着沧桑。
“老师,我们还能继续下去吗?”倪雯问道。
“我们必须坚持下去。”唐元元递给倪雯一张罗列着各类社团的名单,“这是学校准备废除的社团,我们就在上面。”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知道是哪位神明制定的规则,世事永远如此这般。
“怎么会这样?”
倪雯紧捏着名单,明明只是轻薄的纸张,但压在手掌上好像有千斤的重量。
如果风鸢社废除,那么她两年的努力就变得毫无意义,所有的目标付诸东流。
我还能做些什么?如果是她,她会怎么做呢?倪雯在心中问自己。
他们应是那只在天空中乘风飞翔的鸢,可还未展开双翼就被推下了山崖。现在,折翼的鸢还能飞向山巅吗?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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