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家,稍停片刻。”他放下手中的船沿向家姊走去。
源阳察觉源协正在向自己走来,早早地轻喊出声,“勿靠近此处!”
但话说得稍晚,那具惨状异常的尸首还是在源协眼前一览无余,他显然受到惊吓,甚至一时都能听见自己咽喉中发出的喑哑惊叫。
许久才开口言语,“我只以为浮尸……同惠和坊中相似,皆为壮年。”他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在几丈之外等待的渔童,“究竟是因异骨之症而死,抑或因水淹而死?”
“尸首已成这般,无从可知。”源阳远未从悲戚中恢复,“有此一具,两岸连亘数里,谁知还有几多……”
源协强装豁达,声音沉闷,“渔家已将船备好,咱们先往吟天殿去,将眼下已知金粉一事了了,他事再从长计议,如何?”
源阳没有言语,但立起身子,将白布缓缓放回原处,将浮尸盖得严实,“所言甚是,其他三人皆为渔户,加之惠和坊一事,与洛水脱不了干系。”
说着迈开脚步,向渔夫的船走去,此时再不顾脚下烂泥遍地,唯有眼神锐利,几步一趋,怒视水面。
被耳边重复的“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吵得不胜其烦的敬诚,这时已将裴谈拽至最外侧的路障处,“此为《清静经,依我之见,即便老君再世,一气听数遍,这清静也要成《喧闹经。”
“道说今生,佛曰来事;今生为何生,人世之生,岂能无聒噪。”在源协给的安神药作用下,裴谈有些飘然,口中的话都有了禅意,但难掩对那些诵经道人的戏谑。
敬诚没有搭理,一边不无担忧地望向皇城的方向,一边沿着洛水流动扫视水面。
“敬将军,所谓吟天殿,缘何谓之曰吟天殿?”飘然的裴谈突然在身后叨出这么一句。
“敬某又怎知。”敬诚摇了摇头,心想才避开嘴上没完没了的道士,这又出来一个不知为何突然喋喋不休的大理寺卿。
“令尊为五王敬晖,按例不应此时已可入那吟天殿之中参看否?”裴谈不以为然。
“五王又如何,元年,圣人还因兵变之事,念及五王些许,至今年再看,朝堂龙椅之后,所坐何人?”敬诚暗指此时与圣人同朝听政的韦后,但很快想到自己似口无遮拦了些,但此话已出口,又如何往回圆。
“助圣人夺王位,如今却进不去一间水上宫殿……”裴谈似没听见敬诚所言后半句,继续自言自语,“如此说来,唯有皇亲国戚可先睹为快,裴某亦想见见,所谓‘吟天’究竟为何物?”
“水祭当日,自然揭晓,裴公何以如此在意?”敬诚在视线一端,见到了与宽广的洛水水面相比,渺不足道的一艘小舟,便知是源阳、源协二人。
“我等官至三品,却辗转于南城之中,只为一方安稳。‘东都水祭’既为东都全城,你我整夜为东都辛劳,却不得入水祭之殿,而整日无所事事之人,却……”裴谈自觉出言无忌,及时收住言语。
“裴公慎言!风过东都,满城之中谁知又有哪一双目哪一对耳,见风起,闻风声,有些事少说得好。”敬诚全然忽略自己方才也口不择言,这时倒劝起裴谈来,“若裴公实想有所知,待眼下之事尽了,直问韦相便可,勿要忘了,彼时他是为工部尚书,而担下构筑‘吟天殿’之责。”
裴谈张了张嘴,但没有开口发声说出言语。
就在对岸两人谈及水上吟天殿一事之事,北岸韦巨源、崔湜将不知所以的林凤中支开,更是在南岸有武侯至,要往户部去要户籍名册时,抽调了几人同去。
两人固然对异骨症风行东都之事并不陌生,但眼下事关数百条人命,一时也慌了神。
“韦相,如何一时出来这许多渔户?还是丢了命的?”崔湜自新中桥至北城时,瞟过两眼河滩与河岸,虽都有白布掩盖,可前一晚惠和坊中的那些异骨浮尸还历历在目。
“我又怎知?先由他们查去,早先自派了人往宫中去讨示下,稍安勿躁,”韦巨源焦急地向身后不远的承福门看去,这一侧路况复杂,为了保全消息不被透漏,他直接下令封了周边九坊与北市的西、南两门,“眼下只能指望他们勿要往吟天殿查过去……”
话还没结尾,约一里之外的洛水河面上,一艘小船直往吟天殿方向缓缓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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