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此人原为某王府——以至于皇城之工匠?”源协此话一出,身边数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微微向后退去。
但其中一名验尸官颇显淡然,“怎眼手通天如源府,娘子、郎君竟不知此事?”他指向洛水之上的“墨帛箱”,“此建物,你们可知缘何而筑?”
源氏姊弟二人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这谁又不知,为‘东都水祭’所筑……”说完就看向对此一无所知,此事满脸茫然的渔夫。
“水……祭?”渔夫在口中喃喃复述,又不敢声张,“前一年,神龙元年工部张贴告示所言建物为水利所筑,水祭是何意?”
“二位既知是为水祭,缘何又不知金粉从何而来?”他悠然又故作姿态地望向目光所及之处,随微风波动的黑帛。
“一处水祭所用的建物,竟有金漆、金粉?!”源协所知东都水祭,原是一场庆典。只为庆典搭建之物,通常用之即弃。
听父亲言,大唐国力自垂拱年极衰,后才转平,再至微盛,眼下如此铺张,是为何意?
然而此时并非计较国事之时,金粉若真自水祭建物而来,那由此推断,此手中带有金粉之三人的身份,必与其亦有关联。
可是要予以确定,最佳方式是向与建物相关之人直接了解,或是直接进入水上的建物,而眼下两种方法,都不适用于两人只是医官的身份。
姊弟俩面面相觑,此一项真无法可解,于是两人默契地望向军帐旁满面愁容、焦急等待户籍到来的裴谈。
“裴大理寺卿……”源协在众人中一马当先,靠向裴谈,把众人查验及商量的结果尽数告知于他,但得到的是爱莫能助的回复。
“水上建物名为‘吟天殿’,若非皇亲国戚或是承建官员,只能在建物揭幕之后方可进入,神秘非常,”他眼神空洞地望向洛水水面,“那三人若真与这吟天殿有关,惠和坊一案再往后查,恐难顺利。”
裴谈望了一眼有些泄气的源协,“倘若不入建物,四周察看何如?乘船于水面,且在黑帛笼罩之地,先验证金漆一事,之后再做道理,未尝不可。尚且两岸这数百具浮尸还未有头绪,冒然将事态扩大至与皇城相联的吟天殿,太过引人注意。”
“吾所言妥实否?”源协迟迟不言语,经过一晚又一朝的连续危局,承受高压的裴谈几乎就要无法控制自己言语,得不到回应,就不自主地一再追问。
源协察觉到这一点,默不作声地取来两粒阿姊早些时候用的菖蒲益智丸,一面应承着裴谈所言提议,一面好言相劝让他把药服下。
除指望裴谈外,姊弟俩还想到了敬诚,可是眼下,既大理寺卿无法顺利进入所谓吟天殿,那为武将的敬叔父似也无法,更何况此时的右卫大将军还在为劝离道士发愁。
他与源阳商量,是否先依裴谈所言,先乘舟上洛水,近距离察看渔夫所言水面金粉一事,之后再做打算。
“乘舟,说得轻巧,除去来往大船,此时你见水面可有多余一船一桨漂浮?何处去弄船只?”源阳一个问题,将胞弟又一次哽住。
诚然,百余丈的洛水水面,眼下只有借水道来往穿行的货船、客船,于水道之中,想必亦无从得见两岸骇状,即便见了,船只随水上下,顷刻之间远离这片水域,数百岸边浮尸,不过成了漫漫路途之中,多一番可以闲聊几句的奇事罢了。
可对东都而言,数百人一夜之间命丧水岸,十八人魂散花坊,两具尸首于坊内被人盗走,这些事更像是一片混乱的开端,而非简略所言奇案、怪案,若朝深里探究,必有诸多隐情。
两人默然,只用眼神交流,验尸官与仵作仍在三具浮尸上,争分夺秒找寻线索。
事已至此,行事亦步亦趋,方为上策——暂且先听裴谈一言,不论怎么说,劝他服药时,并未收到任何抗拒与推辞,“寻一叶小舟!”
两人异口同声,但仍在为小船自何处寻犯难。
“若小老可同行,距此处四五里处,家中渔船正靠于岸上……”渔夫的话从一侧悠悠地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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