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章(2 / 2)靛灵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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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拉尼猛地举起骑士剑砍在青石井圈上,火光迸发瞬间,剑身断成了两段,带着剑尖那段落入井中,弗拉尼把断剑扔到了麦克跟前。

“你,不配握起这把剑。”

麦克愣了一瞬,弯腰捡起那柄断掉的骑士剑,一言不发地收回鞘中。

肖恩等人护卫弗拉尼回归队伍时,在队伍后方接应的骑士小哥奥吉,四周扑袭的魔兽过于凶猛,失控的战马猛烈跳踢了一阵后,将奥吉狠狠摔在了地上。

“阿亚莉!阿亚莉!……”

任奥吉小哥如何呼唤与吹哨,受惊的阿亚莉都没有回头,发出嘹亮的鸣声,发疯般向村外狂奔,托这头脱缰烈马的福,魔兽基本上都被它引走了,队伍顺利地撤入了石堡。

进入石堡后,奥吉独自躲到一个角落,摘下头盔后偷偷抹起眼泪。

阿亚莉是村子里脾气最烈的战马,它曾是骑士长凯恩的坐骑,是一头桀骜难驯的老马,这些骑士还是小鬼的时候,就以骑上这匹老马将之驯服为荣,可他们无一例外,都被阿亚莉无情地摔下马背,连骑术最好的少主肖恩都为此吃过亏。

奥吉是年纪最小的骑士,他是最晚被领主授封的,他们骑士兄弟间有个不成文的惯例,正式被授封骑士的那天要去骑一次阿亚莉来彰显自己的勇气,奥吉接过骑士剑的那天,便被大伙抬到了阿亚莉背上。

奥吉由于在这些骑士中年纪最小,平日里大伙都把打理马厩这种脏活扔给他,也许是看在这个小伙子常来马厩喂食的情面上,在奥吉骑上艾亚莉的那一刻,它竟出乎意料般温顺。

自此之后,奥吉多了个独一无二称号——“被阿亚莉选中的骑士”,此后阿亚莉成为了奥吉的专属坐骑,这些年来他们培养了深厚的感情。

那些投喂阿亚莉的画面,给阿亚莉刷背的画面,骑着阿亚莉在欧德姆布拉河畔奔驰的画面,往日的一幕幕,在奥吉的眼前飞速掠过。

察觉到奥吉躲在一边抹泪后,麦克来到他身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奥吉,你不是小鬼了,别躲在这哭鼻子。”

奥吉背对着麦克,“麦克,你说……阿亚莉能活下来吗?”

外面的魔兽数之不尽,阿亚莉怕是没有存活的可能,麦克知道奥吉与阿亚莉感情深厚,沉默了好一会儿,安慰道:

“或许吧,红鬃的阿尔斯特是罕见的血统。”

阿尔斯特,意为‘疾驰者’,是一种外型像马、却又比寻常的马高大健壮的灵兽,这种灵兽通常作为骑士的坐骑。

奥吉吸了吸鼻涕,转过身来,望向麦克的双眸饱含着某种坚定,“阿亚莉一定能活下来,她是最好的阿尔斯特!”

弗雷迫不及待地来到外堡,他本想带着笑容迎接父亲洛西归来,但注意到洛西严峻的表情后,弗雷的笑容便僵住了。

洛西怀中搂着一位少年,弗雷认出那是比尔斯汀,民兵卫队中年纪最小的一批新兵中的一员,比尔斯汀的脖颈上有一道显眼的咬痕,脸色异常苍白,显然他的生命已经永远冻结在他的少年时光。

“弗雷,乡亲们在哪?”

劫后重逢,弗雷没想到作为父亲的洛西,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的,弗雷愣了愣,“都在祭堂。”

洛西领着部下,径直往墓宫入口的方向大步走去。

弗雷悄悄跟在民兵卫队身后细数了一番,此时四肢健全的民兵也就三十一人,但他们身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伤,剩下的二十六人伤势相当严重,或是被搀扶、或是被抬着,已经丧失了独自行动的能力,最惨的尼根大叔,甚至失去了双腿和右臂,弗雷完全无法想象,尼根大叔接下来要如何面对他残缺的人生。

弗雷跟着洛西一行人抵达了祭堂,此时仓监官米隆正领着女仆给乡亲们发放晚餐,那是一种烤制的方块状面团——“黑面包”,持刀的女仆切下两片黑面包发放给面前领取食物的乡亲。

这个世界的人还不太会使用酵母,除了酿酒之外,弗雷几乎没有看到酵母被运用在其他地方,或者说他们根本就还没有酵母这个概念。

在不使用酵母制作面包的情况下,那口感可想而知,是一种又干又硬、极其难以下咽的食物,虽说如此,却也是填饱肚子性价比最高的食物,但也仅此而已。

“背弃职责的懦夫,你们想在这里躲一辈子吗!”

洛西如雷贯耳的质问,打断了女仆们分发面包的动作,众乡亲齐刷刷将目光定格在洛西的身上。

洛西的质问在祭堂里回荡了许久,终于在他“列队”的一声令下,那些藏身在乡亲中的逃兵,畏畏缩缩地走了出来。

“看到我身后的勇士吗?”洛西用凌厉的目光扫过面前这些目光闪躲的逃兵,“还有那些不在场的弟兄,他们做好了将荣誉刻在墓碑上的觉悟,他们与魔兽战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洛西的质问愈发洪亮,直击这些逃兵的心脏,震动着他们的灵魂。

“需要我提醒你们是什么身份吗?”

“需要我强调你们有着何种职责吗?”

逃兵们纷纷低下了头,他们害怕直视洛西的表情,害怕他的责问。

洛西看向了怀中的少年,“比尔斯汀加入护卫队有一年了,起初他值夜班守门的时候,听见森林里的嚎声都会哭鼻子,即便如此,他还是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战斗到了最后一刻,瞧瞧那些曾经笑话过比尔斯汀是胆小鬼的你们,躲在这里被一位新兵保护,你们就没感到羞耻吗?”

偌大的祭堂鸦雀无声,逃兵们的脑袋又压低了几分。

洛西将比尔斯汀的遗体轻放在祭台上,随即走向其中一位逃兵,拔出了别在腰间的黑色短剑,在那位逃兵惊恐的目光下,一手捏住他的脸颊,另一手用剑刃在他的右脸上用力划上一刀。

祭堂中的所有人都在关注洛西的举动,更加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洛西挨个在逃兵们的右脸上亲手划上一刀,结束后洛西才再次开口:

“按照帝国法律,逃兵一律处死,领主大人宽仁,给你们赎罪的机会,今日逃跑的耻辱,会永远刻在你们的脸上,在场的乡亲,今后看到你们脸上的刀疤,就会想到你们曾经当过逃兵,你们将用余生承受这份耻辱,但只要你们重新拿出勇气战斗,仍能在身上刻上荣耀的疤痕。”

话音落下,弗雷头一次被这位比自己精神年龄小上几岁的父亲震撼到,若设身处地站在洛西的立场上,惩治逃兵,他未必会想出比这更好的办法,可能也就是杀人立威的那套。

相比之下,洛西的处理手段就显得高明,在不减员的情况下,通过在他们脸上留下一道逃兵疤这样的方式,利用他们的耻辱感来唤醒他们本该履行的职责,这或许能够抵消一些他们对魔兽的恐惧。

洛西惩治逃兵的方式高明归高明,但这终究是亡羊补牢的办法,弗雷细数了一下,在场的逃兵共一百六十三人,逃兵比出战民兵的数量还要多。

这就暴露出洛西平日练兵的问题,他只是一昧对民兵进行体能训练与作战训练,却忽略了对他们进行心理锻炼与思想教育,这直接导致他们在面对无法战胜的敌人时战斗意志崩塌。

不过这也不能苛求洛西,毕竟他只不过是一个二十三岁的青年,他接任民兵士长时才二十岁,洛西虽接受过骑士教育,本质上却仍是一个缺乏经验的年轻军官,况且他的认知和思维都受到了时代的局限,他也只能用世俗固有的那一套方法练兵。

再说了,洛西手底下的这些民兵,也并非职业战士,若不拿起武器,就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村民。

“米隆大人,作为惩罚,今日请不要给这些逃兵发放食物,他们那份食物,请作为奖赏,分给那些英勇作战的战士。”洛西望向仓监官米隆,如此提议到。

“明白了。”米隆点了点头。

气氛缓和了一些之后,悄然现身祭堂的女仆长蒂娜才开口,“洛西大人,雅伯尼大人邀请你们一家出席晚宴。”

“好。”洛西点了点头。

“米隆大人,雅伯尼大人也邀请了您。”

米隆露出意外的表情,他知道领主要举办晚宴,原以为这场晚宴是为了奖赏那些英勇作战的骑士大人,既然邀请了自己,也就意味着领主大人将有重要的事情宣布,这或许关乎到库帕村的存亡,领主此举是希望得到自己的支持。

随后,蒂娜又代表雅伯尼向一众文官发出了晚宴的邀请,正要离开之际,一位肥头大耳的贵族老头基威诺·门戈抓住了蒂娜的手臂将她拦下。

“蒂娜,雅伯尼大人没有邀请我吗?”

基威诺是雅伯尼小时候教他读书写字的老师,在这个世界上,老师的地位相当于教父,学生在成年后须承担赡养老师的义务,因此即便雅伯尼继承领主之位后发现担任村子税务官的基威诺在私吞税款,雅伯尼也并未问罪,反而为了维护他这位老师的面子让他主动辞去了职务。

此后雅伯尼也既往不咎,每年都会向基威诺支付一笔不菲的养老金。

基威诺退休之后最大的乐趣就是向其他贵族老头炫耀他领主老师的身份,蒂娜也看在他的这个身份上,端庄地行了贵族礼,面带微笑:

“十分抱歉,基威诺大人,雅伯尼大人的宴请名单上并没有您。”

“怎……怎么会!”基威诺的脖子变得通红,“我……我是雅伯尼的老师,怎……怎么可能没邀请我!”

蒂娜在基威诺惊讶之际,趁机缩回了被他拽住的手臂,“我再向雅伯尼大人请示一下,若是雅伯尼大人邀请了您,我再通知您。”

“好……好。”基威诺抹了抹额头的汗珠,他刚才可是向贵族们吹嘘了,这场晚宴领主大人肯定邀请了自己。

蒂娜的背影消失在祭堂大门不一会儿后,被邀请出席晚宴的贵族们也陆续离开了祭堂,基威诺从发放口粮的女仆哪领到了两片黑面包与一块拇指头大的咸干肉,这意味着他被彻底排除在晚宴的邀请名单外。

先前听过基威诺吹嘘的贵族们纷纷向他投来目光,好奇他会以什么样的表情吞下这难以下咽的下民食物。

基威诺满脸通红,他实在不愿作为第一个尝试这种下民食物的贵族,可他身体里空无一物仿佛在灼烧的胃,正催促他把手中的食物放进嘴里。

“私生女也被邀请了!”一位年轻的贵族妇人,察觉到了正踏出祭堂大门前去赴宴的洛西一家。

按照惯例,有骑士出席的重要晚宴,通常是不允许有女人出席的,甚至连东道主的夫人都不被纳入出席之列,如果非要有女人出席,这个女人要么是骑士,要么就是主办宴会的主人。

随着贵妇疑惑的叫声,一众贵族将目光聚焦在了夏莉逐渐远去的背影上。

在库帕村的贵族圈子中,流传着一种说法,夏莉是领主大人与一位皮革女匠生下的孩子,所以他们都在背后称呼夏莉为私生女。

基威诺在担任库帕村的税务官前,曾效力于帝国皇室,作为使臣出使过北方王国,因此他是库帕村中为数不多知道一些关于夏莉身世的贵族,他顺势拿这个作为吹嘘的资本,炫耀起了自己的所知。

“夏莉小姐并非是库帕家的血脉,虽然是私生女,但她身上流淌着比肖恩少爷的母亲还要高贵的血脉。”

众所周知,领主雅伯尼的第一任妻子、少主肖恩的母亲,是南境公爵的千金,比公爵家族还要高贵的血脉,那只剩下皇室血脉了。

这可是个重磅消息,贵族们瞬间热议起了夏莉的身世,其中一位熟读加尔特帝国史书的贵族青年向基威诺求证:

“难道夏莉小姐是先皇赫尔曼的遗孤?”

加尔特帝国现任皇帝利奥是先皇赫尔曼的弟弟,利奥皇帝并非正统的皇位继承人,他是通过叛变弑兄上位的,因此在利奥登基后,他竭力抹去关于赫尔曼的一切,即便在厚重的帝国史书中,关于赫尔曼的记载也不过是轻描淡写的几句,像库帕村这样偏远的边境村镇,许多贵族甚至都不知晓曾有过这样一位皇帝的存在。

基威诺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此时贵族们都被夏莉的身世之谜吸引,已经没有人在意他先前失败的吹嘘,也没有人关注他会以什么样的表情去啃下民的食物,基威诺一脸得意地咀嚼起黑面包与咸干肉。

基威诺忽然觉得下民的食物其实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以下咽,又或许是因为他正得意于自己知晓的秘密。

但这个秘密基威诺谁都不会告诉,他见识过那位大人残忍的手段,如果被那位大人知道消息是从他口中走漏的,他一定会死得很惨,他之所以能安然无恙活到今天,就是因为他足够机灵,拎得清楚什么话不能说。

即便那位大人没有特意嘱咐,基威诺也会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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