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图”亦即后世所称的地图。
“萧敬,速将西北舆图取来。”弘治皇帝已抬头朝萧敬道。
舆图而已,武英殿又怎会少得了?
但因受传统绘画的影响,大明的舆图多是平立面结合的形象画法,尽管有传统之美,但精确度极其有限,不过,朱厚照也只能将就。
朱厚照从萧敬取来的数张舆图里,挑出陕西布政司的舆图。
“首要之事,为重设三边总制,须由文武兼备的大臣统率延绥、宁夏和甘肃三镇,且应定为常例,边患不除则不可裁撤。”朱厚照一边将舆图在御案展开,一边说道。
弘治皇帝嘴唇动了动,但没有发出声。
朱厚照目光聚焦在眼前的舆图,没有发觉到弘治皇帝的动静,继续道:“弘治十年,我大明曾临时重设三边总制。时年王越老先生任三边总制,御寇可谓卓有成效。
可惜不久后王老先生病逝,三边总制便裁撤了。去岁以来,虏贼又再度猖狂。”
“裁撤三边总制乃朕的旨意,这般说来是朕错了?”弘治皇帝拍了拍朱厚照的肩膀。
朱厚照抬头见他满脸都是玩味,随之咧嘴一笑:“怎会是父皇之错呢?那时虏贼已甚少犯边,裁撤便能节省开支用度,不过为权衡之举。”
朱厚照回答得也很干脆,他得维护这父皇的权威。
为何朱厚照要提出重设三边总制?
因明廷从未要求延绥、宁夏和甘肃这三镇在敌侵时必须相互协防。
于是,每每敌现时,三镇要么固城防守,要么各自为战,甚至互不救援。遇事说不定还互相推诿、相互抵触,失利频频就不足为奇。
若重设三边总制,就能消除各镇间的矛盾,将分割的军事、指挥等权力归一。当出现敌袭时,总制全面部署协调,迅速决策和行动。
弘治皇帝扬了扬手,道:“继续……”
“如今虏贼再犯我明边,重设三边总制刻不容缓。既然重设三边总制,那自当建总制府,位置嘛……”说到这里,朱厚照在舆图上略一打量。
少顷,他手指在舆图的“花马池”地点戳了戳:“此处,花马池。”
弘治皇帝打量着他所指的舆图位置,再度沉吟不语。
朱厚照嘴角扯了扯:“想必父皇心存疑惑,为何要设在花马池?有两个不得不设于此的因由,请父皇听儿臣细细道来。”
“因由一,虏寇常于此地毁墙入边,掳掠我大明各地。父皇,请看。从花马池到兴武营百余里,而由兴武营至横城堡亦百余里。”
他一边解释,一边以手指贴着舆图的“花马池”,先轻划至“兴武营”,再划至“横城堡”。
“由花马池至横城堡的城墙之外均为沙漠平地,虏贼若要寻觅防守松懈之处,是轻而易举的。
花马池居于延绥和宁夏之中,若能固守花马池,平凉府等地自可无虞。若花马池失,则平凉亦失,平凉失则关中门户大开。
数日前,虏贼正是于花马池毁了小段边墙,侵入我大明灵州,然后经铁柱泉、小盐池一带,再至韦州、安边等地。”
他的手指随着口中的言语,在舆图上不同地方时不时点一点。
听着朱厚照的讲解,再看他在舆图不断比划,弘治皇帝时不时点了点头。
“因由二,花马池以北数百里,即为河套之地。自去岁始,虏寇一直盘踞于此,若将总制府设于此地,能威慑常踞河套之虏寇。待我大明军整饬军备、重振军威,定能复河套之地。”
弘治皇帝听得亦是一阵激动,河套本为大明之地,奈何被虏贼长期占据,边患也因此持续不断,若能收复河套便是奇功一件。
“故而,若将三边总制府设于此,那与西边的宁夏和东面的延绥,均可守望相助。如此,在我明重兵威压下,虏寇必会多作思量,断不敢如以往那般轻易犯我明边。”
弘治皇帝又点了点头,似觉他说得有道理。
“父皇请再细看,甘肃、宁夏两镇之间,乃一夹边,防守几无。虏贼在数日前就几乎掳掠至平凉府。”朱厚照右手食指依次点了点舆图的数个地方。
“所以御寇的次要,应将陕西平凉府的开城县升为固原镇,增添兵备,派遣镇巡官,令固原镇成为关中之扼要,方可抵御虏寇南下。”
弘治皇帝越听越目瞪口呆……
朱厚照沉浸在自己的构想之中,继续道:“三要乃重整马政。虏贼仗着良马众多,侵我明边多为骑兵。而我大明不要说良马,连马匹亦严重缺乏。虏贼骑兵来去如风,我明军没有骑兵又如何追敌?”
“陕西平凉一带本为养马佳地,奈何马政荒废久矣。如今唯有派遣熟悉陕西事务的能臣前去重整马政。假以时日,得到大量良马后,我大明骑兵方能焕然一新。”
将心中所想如竹筒倒豆般地一股脑说出来后,朱厚照一阵畅快。
那知他眼角一瞥,却见弘治皇帝呆呆盯着舆图一言不发,顿觉有些不妙。
他略一思索,小心翼翼地问道:“父皇,你莫非以为儿臣信口开河?”
见弘治皇帝还是没回应,他再道:“如父皇觉儿臣妄言,可否将徐先生和马先生召来武英殿,让两位先生批评一番?”
朱厚照所说的徐先生和马先生,自是指内阁的首辅徐溥和兵部尚书马文升。
弘治皇帝缓缓吁了一口气,转头望着他,终于说出话来:“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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