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爷,你说奇不奇怪,地上居然有银两可捡,虽然只是一丁点碎银,但也是钱啊。”
何文鼎不知何时已捡起那一小块碎银,以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在刘瑾面前扬了扬。
“地上那有什么钱捡,明明是我的钱。”刘瑾伸手过来,便要抢夺回去。
何文鼎侧身躲过,把捏着碎银的右手往半空一举,轻笑道:“瑾爷,你是明抢呢?”
“谁抢啦?这叫取回。本是我的钱,怎么就成抢啦?”刘瑾盯着那高举半空的手掌,奋力跳了两跳,却根本碰触不到,只得无奈地道。
“那我们可要好好说道说道,这钱怎么会是你的呢?少爷就在这里,你莫要耍赖。”何文鼎笑道。
朱厚照嘴角轻轻一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何文鼎和刘瑾两人自到清宁宫后,三天两头总要斗斗嘴。
不过,刘瑾基本都是落于下风的那个。
他上一世所阅过的史书,是将刘瑾描述成“能言善道、诡计多端、狡诈凶狠”,但朱厚照至今还没见识过。
“我耍什么赖?这就是我的钱。”刘瑾伸出双手,圈住何文鼎高举的右手,用力往下扯。
但他的小身板,又那能扯得动何文鼎如他大腿般粗的手臂?
“哎,别动手,先听我说,可好?”何文鼎忍住笑。
刘瑾喘了喘气,无奈地放开了他:“快说。”
“刚才你已将这碎银给了那门人,对不对?”何文鼎左手指了指大门方向。
“对。”
“那这碎银就属于那门人的,是也不是?”
“是……”刘瑾应了声,但转而摇头,“不是,那门人没有收,碎银还是我的。”
“怎会是你的?明明是他扔掉,我捡到了。”
“鼎爷,你才是明抢啊。少爷,你要为小的做主啊。”刘瑾苦着脸,望向朱厚照道。
“真要我做主?”朱厚照笑道。
刘瑾拼命点着头。
“小瑾,那是你活该,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能在这里做门人的,必经老师筛选,他怎敢收你的钱?不扔才怪了。”
“少爷,你的意思,这钱是我的?”刘瑾听进的却是后半截话,马上问道。
“没错,是你的钱。”
刘瑾正要高呼一声“少爷英明”,那知朱厚照又道:“不过,既然小鼎拿到了,就先放他那里吧。”
在刘瑾的愕然中,朱厚照笑意更浓:“算是你提前掏出来的茶钱,谁让你这铁公鸡,一毛不拔。”
“少爷,这是一分多的银子呢,喝次茶也就十来文。”刘瑾苦着脸。
“行啦,不就一点碎银嘛,小鼎收好,好几次的茶钱呢。”朱厚照挥了挥手。
“小的知道。”何文鼎笑着,果真把那碎银收入怀中。
就在主仆三人嬉闹之时,紧闭的大门之内传出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数道隐隐的说话声。
朱厚照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望向那大门。
过得片刻,紧闭的中门“吱”一声,缓缓往两边打开,跟着从里面走出数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老者,轻眯着双眼,须鬓已花白,左手还扶着枝拄杖,那郑管事跟在其身旁,扶着他右手。
这老者就是当今大明内阁首辅徐溥。
徐溥,字时用,号谦斋,是南直隶宜兴县洑溪人,如今已年过古稀。
“先生,学生昭之有礼了。”朱厚照往前走数步,来到徐溥跟前,朝着他拱了拱手。
徐溥见他的拜帖写着“朱昭之”,如今听他再自称“学生昭之”,自是明白眼前这位太子,不想其他人知其身份。
“殿……”徐溥意识到不对,马上改口道,“昭之,你怎么来了?”
“先生身体抱恙,学生本应早来探望,但学生后知后觉,实在失礼。”朱厚照道。
一阵寒喧之后,郑管事在前缓步领路,将扶着徐溥的朱厚照,何文鼎和刘瑾三人,迎进倒座房的会客房里。
奉上茶水后,郑管事才躬身退了出去。
“百闻不如一见,先生的家宅简朴得有些出乎学生的意料。”朱厚照指了指四周。
“昭之,这是三进的四合房呢。计有北房、后罩房、耳房、东西厢房,再加上南房,有十数间之多,老夫已觉得甚为奢侈了。”
所谓的四合房,“四”指东西南北四方向,“合”则是四面房屋围在一起,形成一个“口”字形的结构。
四合房的中间位置是庭院,一般都较为宽敞,可种植各种绿植、盆景等等。
这三进的四合房,在当下大明,只不过是略有些钱财的普通生民的居所而已。
而堂堂的内阁首辅,居住在这样的一座普通宅舍里,与其身份是明显不相符的,但别人能说什么?
说他自视清高,还是沽名钓誉?但徐溥有这个必要吗?
“昭之,老夫迟早要告老还乡,在京城有这处暂居之所足矣。”徐溥又道。
“暂居之所?这不是先生的家产?”朱厚照更是愕然。
“租赁的。待老夫回归故里之时,也能省却不少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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