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记得很清楚,那是开春没多久的一日,已临近午时,天气晴朗,阳光温暖之极。
当时才三岁多的朱厚炜,也不知用什么方法,居然摆脱了看管他的众多宦官宫女,就如今日这般独自前来小校场。
他来小校场,自是要找他皇兄朱厚照玩耍。
朱厚照正练着武艺,还没打算停下来,让他先到旁边等一等。朱厚炜也听话,静静走到一边。
那知,朱厚照仅练了一小会,已不见了朱厚炜的踪影。
众人一番寻找之下,发现朱厚炜正在南边的金水河里挣扎着。
原来他趁朱厚照等人不注意,自己跑到金水河旁玩耍,不知为何竟掉了进去。
好在及时发现,要不然在冰冷的河水中,朱厚炜很大可能再次“青春永驻”,或许能再得到一个“蔚悼王”谥号。
对弘治皇帝和张皇后的言语,周太皇太后置若罔闻,一直沉默不语的她,突然朝着朱厚照轻呼:“照儿,你射完箭了么?”
听到周太皇太后的发问,朱厚照自不敢怠慢,马上应道:“太奶奶,还没呢。”
“那还不赶紧,你还要到仁寿宫陪太奶奶用晚膳的。”
朱厚照微微一笑,又道:“太奶奶,你莫急嘛,就剩两枝箭,只须片刻的工夫。你看好了。”
他边说着,边伸起右手从箭筒抽了枝箭出来,搭到长弓上,瞄向箭靶,未几,随着“督”的一声,箭矢再次精确击中靶心。
见到朱厚照继续射箭,弘治皇帝和张皇后也停下口舌之争。
“父皇,你猜儿臣的最后一箭还能击中靶心么?”朱厚照晃了晃手中的长弓,朝朱祐樘嚷了声。
弘治皇帝见他连射四枝均命中,已将朱厚炜刚惹起的不快抛诸脑后,笑道:“如果第五枝不中,那我要考虑一下,应诺是否不能作数了?”
“父皇,明明说好五中四的,那怕第五枝不中,也不能临时变卦啊……”朱厚照“哎”了声。
“照儿,太奶奶为你做主,看他敢。”周太皇太后瞪了一眼弘治皇帝。
“皇祖母,孙臣不敢。”弘治皇帝听得周太皇太后开口,随即笑道。
其实,朱厚照一点担心也没有,他能轻松让前四枝箭命中靶心,第五枝自然也不会旁落,他有这个信心。
两个呼吸后,他右手三指缓缓一松,随着“督”的一声,第五枝箭果真准确无误地击中靶心。
朱厚照边放下长弓,边笑道:“父皇,儿臣不能给你变卦的机会……”
话音未落,他已先后将手中的长弓和箭筒塞给旁边的王伟,迈起脚步朝西侧的墙垣边走去。
他站到周太皇太后跟前,笑道:“太奶奶,箭射完了,一会我们回仁寿宫用晚膳。”
“那敢情好。”周太皇太后笑意满脸,她望向皇帝朱祐樘,“皇上,你不看看照儿是否五箭全中?”
弘治皇帝才三十来岁,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对朱厚照的箭艺如何,早已心中有数。
不过,听了周太皇太后的话语,他还是应了声诺。
少顷,弘治皇帝指着清宁宫墙边的箭靶,朝站在不远处的刘何两人道:“刘瑾、何文鼎,将箭靶抬过来,让朕好好看看。”
刘瑾和何文鼎齐齐躬身领命而去,不一会,抬着那圆形箭靶折返而回。
在朱厚照的示意下,两人将箭靶摆放在弘治皇帝面前数尺之远,将靶心斜斜向上,这般摆放自是方便弘治皇帝察看。
望着箭靶红心所插着的五枝箭,弘治皇帝点着头道:“箭箭在靶心,好,好……”
一语刚了,他已抚掌笑了起来,又朝朱厚照挥了挥手,朱厚照随即而至。
弘治皇帝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照儿,你很好……”
朱厚照面不改色,挠了挠头,道:“爹爹,说句大不敬的话,你的力气还比不上太奶奶。”
“那有人像你这般说爹爹的?”
“孩儿说的是有些夸张,但爹爹的力气确实不大。不如从明日开始,你和孩儿一起练习武艺吧?”
“爹爹身体不太好,动来动去太危险了。”弘治皇帝微摇了摇头。
朱厚照听得暗叹一声,劝这父皇适当锻炼的话语,他都不记得曾说过了多少回。
虽然每次都徒劳无功,但只要找到机会,他总会劝说一番。
据上一世清鞑所编的史书记载,弘治皇帝朱祐樘年仅三十六岁就已驭龙宾天。
这数年来,他深深感受到弘治皇帝对自己的钟爱和宽容,于他而言,弘治皇帝绝对是一等一的好父亲。
他真心希望弘治皇帝能延年益寿,那怕这样会推迟自己登上皇位的时间,延缓成为大明至高无上的君主。
弘治皇帝又道:“照儿,莫劝我习武了。你告诉我,为何箭艺无甚难度?”
“爹爹,箭艺只要用心多练就好。正如文忠公所言,‘无他,惟手熟尔’。”
弘治皇帝听得一愕,稍顷笑了起来:“好一句‘无他,惟手熟尔’,古之人不余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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