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用力皱着眉,少顷,那眉头几乎已拧成个“川”字,口中嚷道:“爹爹,在我八岁生辰时,你亲口允诺的,怎能不记得呢?”
见得他这副模样,弘治皇帝竟笑了起来:“你有何凭证……”
一语未了,殿外突然一阵扰攘。
宫女和宦官的呼唤声已传来:“太皇太后娘娘,万安……”
朱厚照会心一笑,转身就往殿外奔去,口中更高呼道:“太奶奶……”声音充满了喜悦。
在大殿门前的台阶处,出现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脸上满是皱纹,虽然身姿有些许弯曲,但双目不怒自威。
一名小脸的中年宫女在她右边搀扶着,两人正踏上台阶,缓步向大殿走来。
这雍容华贵的老妇人,是当今大明的太皇太后周氏,弘治皇帝朱祐樘的祖母,朱厚照的曾祖母。
周太皇太后,尽管已是古稀之年,但步伐还相当稳健,听到朱厚照的呼唤,那张本有些严肃的脸庞,瞬间笑意盈盈。
弘治皇帝和张皇后不敢怠慢,一愣之后同时站起,也往门口迎了过去,未几,两人更齐齐呼道:“皇祖母……”
周太皇太后仿若未闻,目光只集中在朱厚照身上。
弘治皇帝朱祐樘和张皇后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一丝无奈。
尽管朱祐樘如今已贵为大明天子,但周太皇太后不仅是他的祖母,更曾对他有庇护救助之恩。
那时朱祐樘尚且年幼,虽已被册立太子,但处境甚为险恶,几乎每日都面临生命危险,是周太皇太后及时将他接到自己的仁寿宫,悉心抚养、策其安全。
此后,朱祐樘就不需要再过以前的担惊受怕、随时可能会遭人毒手的生活,也正因如此,朱祐樘更感其恩,愈加敬重这位皇祖母。
即使后来登上皇位,他无论再忙,几乎每日早晚都会向这皇祖母请安,不少事情还会征询她的意见。
可以说,周太皇太后是当今禁宫里最有威势的那个人。
张皇后自然也清楚这一点,但让她最惧怕的是周太皇太后过往的“彪炳战绩”。
当年周氏还是皇太后时,在她的插手之下,仅仅当了一个月左右皇后的吴氏就被废去名号,打入冷宫。
虽然周氏和那吴氏没什么过节,但本着“敌人支持的就要反对”的原则,她断然出手,好好的一个皇后就被废掉了。
知道周氏这段过往的张皇后,虽然平时连弘治皇帝也敢顶撞,甚至怒吼几句,但只要周太皇太后出现,就不敢有多少放肆。
顷刻间,朱厚照已到周太皇太后身边,朝那中年宫女扬了扬手,说道:“孤来扶太皇太后,你到殿外候旨吧……”
那名小脸的中年宫女弯腰作了个揖,应道:“好的,千岁爷。”说着已缓缓倒退而行,往殿门口走去。
朱厚照扶着周太皇太后的右手,侧头望着她,笑了笑:“太奶奶,你慢点。”
“你这孩子,不是你让哀家快点来么?现在反而让哀家慢点了?”周太皇太后伸起左手,轻拍了拍朱厚照的脸庞。
朱厚照笑容一收,皱了皱眉头,佯装生气地说道:“太奶奶,你怎么又自称哀家呢?我俩早就说好了的,我俩说话时,你不能自称哀家的,这多不好听啊。”
“哎呦,太奶奶又忘记啦,老啰,记性就不好啦。”
“太奶奶,你只是虚长些岁数而已,那能说老呢?”
“你这孩子,就是会说话。”周太皇太后又拍了拍他的脸庞。
弘治皇帝和张皇后站在一旁,神色不定地望着这一老一少有说有笑。
在朱厚照的搀扶下,周太皇太后从弘治皇帝和张皇后侧边走过。
不一会,两人去到一张椅子前,在朱厚照的扶持下,周太皇太后转身缓缓坐了下去。
甫坐定,她抬头注视着弘治皇帝,问道:“皇上,哀家刚在殿外,听到照儿嚷嚷,你提到什么凭证,在说什么呢?”
弘治皇帝朱祐樘见到皇祖母终于搭理自己,往前迈了两三步,恭敬地说道:“皇祖母,照儿在让孙臣完诺呢。”
周太皇太后“哦”了声:“完诺?”
未待弘治皇帝回应,一道声音已响起:“太奶奶,是爹爹曾应下让我随朝观政的诺言,但他刚才居然说不记得了,这分明就是言而无信。太奶奶,快管管你孙子吧。”
说话的自然是朱厚照,他站在周太皇太后的右后侧,双手握成拳状,正轻轻捶着周太皇太后的肩膀,满脸都是无辜的模样。
“那有人这般说自己爹爹的?该打。”周太皇太后听得轻笑起来,伸手拍打了朱厚照一下。
朱厚照没有躲避,反而很配合地“哎哟”了声:“太奶奶,你手劲可不小。”
周太皇太后笑意更浓,没有理他,望向弘治皇帝问道:“皇上,这又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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