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庄外,有百亩良田,风从山涧里吹来,发出呜咽的声音,穿过树林,经过田地,吹起金色的麦浪。田亩间农夫甩着膀子将拔下的麦子捆成捆。
眼见太阳越来越毒,郑大郎已经满头是汗,远远的听到有人在喊他:“大郎,大郎,过来吃饭了。”
直起身,立在麦田寻着声音,就见田埂上清秀的妇人挎着箩筐,牵着个扎着两个朝天揪,穿着小肚兜的女娃,哼着山歌,踩着小碎步招手。
郑大郎用衣襟擦了把汗,笑的两眼只剩下了一道缝,他拨开半人高的麦苗,来到田埂旁的小树林里,在阴凉下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
面饼加菜粥,三人吃的满是欢声笑语。
“大郎,听行商说,那一边的村子里闹灾了,让我们别去那边了,很危险。”
郑大郎点着头,憨厚的道:“妹子,我晓得的,前天二叔带人过去看过,说出现了一条黑色的大河,拦在了路中间,就是想过去也过不去了。”
郑大郎妻子闻言,脸上带上了些愁容,悄声道:“好好的,怎么就出了这种怪事,我听大婶子说,都是王上昏聩,惹怒了天神,才降下了这场灾难。”
“嘘!妇道人家,别一天天的瞎嚼舌根子,免得惹祸。”
虽然妻子说的很对,他心里也是这般想的,却不敢说出来,王上,那是什么,那可是齐国最尊贵的人,岂是他们小民可以议论的。
咚!咚!
钟声大响,郑大郎嗖的一下窜了起来,望向村口方向:“妹子带上妞妞回家,我不回来千万不要开门。村口的钟声响了,许是出了什么紧要的事,我得去看看。”
说着披上褂子,从树下拿出一根削尖的木枪扛在肩上,大步流星的冲了出去。
村口,郑家庄大半男丁围在一起,村长郑叶先指挥儿郎守住门户,围墙外站着百多人,各个凶神恶煞,当先三人骑在高头大马上,正与村长说着什么。
“郑叶先,郑家寨今年的租子该交了。”
郑叶先越过族人,来到村口,站在墙上居高临下,但气势却很弱,他恭声道:“原来是黑虎寨的兄弟,怎么今年这么早,往年不是要过了寒露才来吗?”
领头之人还未搭话,他左侧一人张口就骂:
“少废话,大爷什么收租,难道还要经过你同意不成?”
另一人附和:“快将租子拿来,否则……”那人将刀劈在木门上,冷声道:“踏平郑家庄。”
郑叶先心有怒气,却不敢发作,这伙人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山匪,每年都会来山下的村子打秋风,只是不知今年来的为何如此早。
倒不是他舍不得粮食,而是如今,家家都是收粮的时候,本就没有余粮了,拿什么给他们。
稻、黍、稷、麦、菽五谷由天地神灵所授,即便是种在荒僻的生地里也能存活,通常而言,一亩三分地就可养活一口人,还有余粮。
但农户要交极为繁重的赋税,加上官吏盘剥,以及盗匪威逼,若是再遇到年景不好,便需要三亩地供养一人。
“几位大爷,不是郑家人不交粮,实在是家中没有余粮,如今正是农忙,诸位可否宽限几日,待地里的庄稼收上来,再交租子可好。”
心头却是骂着‘狗屁的租子,老子种自己的地还要给你交租,一群畜生不如的东西。’
脸上却是谄媚之色。
领头山匪睁开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冷漠的声音回荡在村口:“郑家既然无粮,就用人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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