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刘辩这样精心来骗、来偷袭,自己这位四十二岁的老同志,无可奈何的贾诩只能息事宁人,想着赶紧打发他离开。
“殿下......”略微顿了一下,他便将话题转到正事上:“其实昨日殿下劝司空的理由已然充备,却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环。”
“嗯哼?”刘辩已捏了一条鸭腿,啃得满嘴流油,含混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贾诩的眉头便突突直跳。
好在养性功夫十分到家,很快又不动声色继续道:“殿下昨日说过,司空在雒阳毫无根基。这话说对也对,说错却也谬之千里。”
一条鸭腿已入腹的刘辩,这下神色认真了许多:“愿闻其详。”
“说司空在雒阳毫无根基,乃因大汉数百年来掌控朝堂的,看似不是外戚,便是天子宠信的宦官,但实际上权力则一直在负责政务的高门士族手中。”
“司空身为西北武夫,既无德行名望,又无门第背景,更无旁枝错节的人脉和大片掌控的资源。”
“纵然殿下昨日献了一策,让司空以‘外戚’的身份秉承礼制,抢夺总揽朝政的权力。然也相当于掩耳盗铃,只能说取巧有余、成果未知。”
“然。”刘辩点头,这些跟他的看法不能说大同小异,只能说几乎一致了。
贾诩也面色稍缓,正准备欣慰点头。
可随即便看到,刘辩又扯了一块鸡翅膀——嘴上同意你说的,可动作上却表明......你这不是废话嘛。
人非草木,焉能不怒?
贾诩就算涵养再好,心里也有些波澜,随即语气也快了那么一丝:“可司空虽说秉政的优势全无,却又有着秉政所需最根本的力量!”
“兵权?”刘辩连鸡翅膀都来不及往嘴里塞,忍不住开口回复。
“不错。”看他一针见血,贾诩也认真起来,道:“这点司空昨日说得很清楚,唯有兵权才是碾灭朝堂任何权势攻袭的力量。”
“又因大半生都与军卒为伍,比起朝中那些出身豪门望族、轻虐寒士武夫的士阀,司空也最懂士卒需要的是什么。”
听到这里,刘辩瞬间惊觉,心情也开始惶恐:“然,然后......为了笼络住那些刚刚收拢的士卒,司空必然要恩威并施,拿出切实的利益来。”
“于是,雒阳城里的百姓便成了牺牲品,成为司空笼络士卒奉上的代价?”
贾诩神色看似仍旧平静,只是嗓音中不由出现了微妙的颤动:“不错,便如溺水之人,首先会胡乱抓摸能让自己借力的事物一样。”
“更何况,兵权可不是一抓就断的稻草,而是能让司空傲视朝堂的倚仗。”
“同时,正因司空在雒阳毫无根基,兵权才成了他的命根。为了笼络士卒,别说劫掠百姓,便是烧毁整个雒阳城,他也是能干得出来的。”
听到这里,刘辩懂了,终于懂了。
也终于明白为何董卓哪怕喝醉了,也不肯跟自己袒露实情。明知自己说得没错,却仍会下令让士卒劫掠百姓。
这些隐秘又深刻的东西,一直藏在历史的深处。若非是贾诩这等天纵奇才、宦海沉浮的高人指点,自己恐怕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并且,殿下应当还没考虑到人性之恶。”就在刘辩面露悲悯愁苦时,贾诩细长的眼睛里,仿佛又有电光闪动。
“人性之恶?”
“不错。”他看向刘辩,声音仿若从九幽之下传来:“放纵士卒劫掠百姓,非但能笼络士卒,更能快速将他们绑在司空的船上呐。”
“这怎么又......”刘辩下意识开口反驳,可话刚说一半儿,就反应过来了:不错,让士卒劫掠百姓,得到放纵和钱物还是其次。
最主要的,是他们同董卓一起造了这个孽!
只要董卓倒台,日后这些罪孽一定会被清算,而他们无论情愿不情愿,都会被归于董卓的余党。
唯一能做的,就是死保董卓不下台。
也就是利益捆绑,大家同坐一条船。除非船翻了,否则谁也别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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