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您就是弥赛亚的追随者,对吗?一个圣徒?”衣衫褴褛的男人搀扶着自己的妻子在火堆前慢慢坐下。
“不,我不是。也根本没有什么弥赛亚,我只是恰好在这里遇到了你们,这也说明我走对了路,我正在一路向上,远离地下世界。”一头乱发、留着大胡子的壮汉坐在火堆的另一边沉声说道。
逃难之人讶异的眨了眨眼睛,他越过劈啪作响的蹿动火苗看着那同样穿着破烂工装外套的男人,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柄横在男人膝头之上的古怪金色战刃,那战刃的前端宛若蛇信子般分叉,而流动的金色的光芒就像是凝固的焰火。
“王者之剑,这就是证明!不列颠毁灭了,但我们看到了亚瑟王的军队从土地之下重新回归,那些死去的骑士们抵挡住了瘟疫和怪物的狂潮,我们这些幸存者因为那些传说中的骑士再一次的牺牲才得以逃进地下世界。而我们都知道,只有王者之剑才能唤醒沉睡的亚瑟王大军,而它正握在您的手中!”那男人的妻子诉说着人们似乎早已忘却的古老传说,他们原本不应该相信这些故事,但混沌与疯狂席卷全世界后,人们需要抓住些什么,而他们也的确看到了一些奇迹。
“我听过几个和你们一样来自英国的难民提及了那一场恶战,我最终在梦中似乎也看到了在世界之树尤格特拉希尔之下发生的惨烈战争。但那不是我,至少并非真正的我参与其中,而我手中的这柄剑来自希伯利尔。亚瑟王也好,抑或被祝福的布兰也罢,这些古老的传说都源自这个失落的文明,那并非什么奇迹,那不过是宇宙间一次循环中所绽放的最后光彩。”壮汉吃着蜥蜴的肉干,他仍旧对救下的两人所说的一切无动于衷,“相信我,这个地下世界并非伊甸园。因为你们也看到了,希伯利尔人最后残留的血脉便死于自我的傲慢和堕落,那些非人的怪物仍旧在黑暗中徘徊,它们便是希伯利尔人创造出来的战争傀儡,它们毁灭了自己的主人,又被我们这些第二代的人类几乎残杀殆尽。幸存的怪物们带着憎恨躲在这地下世界内,它们和我们一样都成为了旧世界的遗民。”
夫妻两人恐惧起来,他们扭过头,再次看向那被壮汉斩杀的怪物脑袋,它宛若泥塑,在黑暗中依然愤怒地瞪视着三人。
“但无须担心,这条向下的路上应该不会有什么特别可怕的威胁了。带上这些肉干,这算是我对你们指路的报答,你们也比我更需要这些食物。”壮汉将一个破布袋子丢给了夫妻两人,他则用力咀嚼着嘴里那一条硬肉干,然后缓缓站起身来,“尽快上路吧,当你们抵达入口时,会有人接纳你们的。我衷心的希望你们能够在这个地下世界幸福的生活下去,并远离疯狂与混沌的威胁。”
“可是您呢?您要去拯救更多像我们这样的迷途之人吗?”那男人极为虔诚地抬头看着壮汉那如同流浪汉般邋遢的面容,他没有丝毫的惧怕和嫌弃,他的眼中依然闪烁着崇敬的光芒,“还是说您要在崩塌的世界里布道,让人类得以再一次的重返家园?”
壮汉攥住了金色战刃的剑柄,他轻叹了一声,似乎有些过于无奈,也有些不耐烦起来,他显然从地下世界一路向上的路程中听够了这些阿谀奉承的话语。可无论他如何否认,这些人也永远不会相信他只是一个在无限轮回的噩梦中醒来的普通人。
人们需要信仰,尤其是在如今这个世界末日的时代。如果他们看不见一丝希望,他们仍然会走向自我毁灭的虚无。所以人们会将一些无法解释的奇迹当做救命稻草,并赋予其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象征。一旦开始,他们便不会撒手。
“不,我要去找我的弟弟,我们约定好了,我们会再一次团聚,无论生死。”壮汉迈开脚步,他向着黑暗中的通道走去,“而我相信,萨米不在空心地球,他一定在外面的世界里。”
“多么伟大的精神!这是一个英雄史诗般的旅程!”男人更加激动,他甚至跪在了地上,他颤声问道,“我可以追随您吗?我可以当一个记录者吗?我可以将您的故事写下来并带给每一个残存的人类吗?”
“给我滚远点儿,混蛋!”壮汉转过头间如同野兽般的怒吼了一句,他用空着的手指着男人破口大骂,“我他妈的不是什么使徒!也不是什么圣人或是传说中的英雄!我他妈的经历了一堆X蛋的破事!我杀了一堆恐怖的怪物!而事实上我所做的一切都没能拯救所有的世界!我他妈的甚至让灾难降临!是我释放了烈焰!是我促成了一整个轮回的湮灭!这就是事实!无可救药的人类只能在这个地下世界的牢笼内苟延残喘!那不是天国,也不是地狱!那是一个囚笼!永恒的囚笼!那里没有任何希望,因为人们仍旧会走上希伯利尔的毁灭之路,人们永远都无法从灾难中汲取任何教训,人们会一次又一次的走向……”
壮汉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终于在两人的眼中看到了恐惧和绝望。他们抱在一起,他们的影子也在火焰中变得颤抖不已。
壮汉沉默了,他抬起头,他看着深邃无垠的黑暗,他最终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至少我不是你们应该追随的人,你们会在空心地球看到永恒的金色太阳。在那里,你们会看到湖中仙女的转生,她是……安妮,她会指引你们。带上火焰,因为火焰属于传世之光的余烬。”
壮汉说完后重新转身走了起来,他后悔说了这些话,但他也无法让人们真的失去希望。毕竟他也是人类,他希望人们能够活下去,和平美满的活下去,哪怕是在空心地球这个地下世界之中,哪怕新世界再也没有了人类的位置。
“至少能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先生?”女人有些胆怯地问了一声。
“迪恩。”壮汉没有回头,他一路向上,走进黑暗,“迪恩·温彻斯特。”
黑暗的隧道悄无声息,这里再也没有了那些可怖的怪物,迪恩也再没有遇到幸存的人类。他看到了一些扭曲的骸骨,他也看到了枪械和弹壳。
有些人终究无法活下来,旧世界吞没了很多,而混沌也带走了更多。
一整辆脱轨的列车注定一头扎进深渊,但那个陈宇给了那辆列车停靠的最后一站。
“我知道你一路跟随,因为那火焰是你点燃的。”迪恩在黑暗中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在你抵达新世界的入口之前,你我之间仍旧有着些许牵连。”陈宇在黑暗中现身,他沿着爬满根须藤蔓的岩壁和迪恩并行走着,空洞的声音则在隧道内回荡开来,“超时间流的影响是相互的,你我在彼此的思想中接触的那一瞬间便交织在了一起,你的记忆得以令我在疯狂之中保留一部分自我。”
迪恩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他知道那个“8”还在,而他也知道了那奇怪的意义。
“萨米才是那个一直可以窥探到你的人。”迪恩说道,“而我只是相信他。”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让你们两人一同来到科兹镇。”陈宇幽幽地说道,“也正是如此,你们才能将玛丽·坎贝尔带回,令其从沉眠和分散中重新成为完整的灵魂。”
迪恩猛然间回头,他惊讶地问道,“那个在瀑布前出现的无脸怪物就是……”
“是的,那就是玛丽·坎贝尔残存的意志。那就是安妮在被大天使梅塔特隆抓走后留下的讯息,而超时间流的非线性叙事让一整个时空可以并行,我利用了这一点,我缔造了一个故事的开端,而你和萨姆完成了一整个故事的循环。”陈宇解释道,“是你们帮我完成了那繁复的仪式。”
“那是在亨利家地下的巫术仪式,对吗?”迪恩皱起眉头,“只有一个孩子可以走进去,成为弥赛亚。而那个孩子就是我的母亲,她在那里得以变得完整,并成为了……安妮。”
“安妮只是一粒种子,那个仪式所带来的是新世界的根基——尤格特拉希尔。”陈宇说道,“那是新的创世之墙,又是彼此世界在超时间流内的通道。空心地球就在那棵巨树的中心,也是残存人类的避难所。”
“这有何意义?你知道的,即便空心地球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但人类也并非不朽,他们也不会永远的相安无事。战争与矛盾还是会爆发,而一旦空心地球毁灭,那么……”迪恩猛然间转头,他发现陈宇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只看到了一具腐烂的骨骸被根须包裹着立在岩壁的旁边。
而就在此时,迪恩才意识到,光芒洒在了那骨骸之上。那不是火光,而是太阳的光辉。
迪恩抬起手,他遮挡着眯缝起来的双眼,他一步一步的走出洞口,他站在了地表世界的土地之上。
“空心地球不会毁灭,就像这个世界一样……灭亡的只是人类本身……”陈宇最后缥缈的声音在迪恩的耳畔回荡着,“你知道的,新世界的曙光即将绽放,而它也终究一天会迎来和旧世界一样的结局……届时……空心地球会迎来新的守卫,而他们的希望之火会再度点燃新的时代……”
迪恩这一刻终于悲哀的明白了陈宇所缔造的这个宿命般的循环,他想要否认,他想要说人类总有自由选择的权力,而命运则握在他们的手中。
但事实却是,一整个末日的确就是人类自己的选择。
而他们总会这么做。
支离破碎的大地与山峦连在了一起,海浪拍打着纯白如雪的沙滩,繁茂的植被将绿意盎然的生机重新带给了世界,而一辆熟悉的老爷车正颠簸着从远方的海滨荒原之上绝尘驶过。
“哈!”迪恩第一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那坚定的眼神也柔和了下来,他看着那辆车掉过头并驶向了自己所在的山坡,他呢喃着,“是啊……敬这个X蛋的世界!至少我们还有家族生意可做!我们回家了!”
迪恩吼了一嗓子,他的喊声惊起了一群古怪的飞鸟,它们既像是蝙蝠,又像是昆虫,它们鸣叫着飞上了蓝天,像是在抗议这个旧世界的孤儿来侵扰它们的生活。
但迪恩并不在乎,他看着那辆老爷车在山坡下停下,他看着一个如同蛙怪般高大的怪物走向自己,他看着另外的爷孙。
“我们……还是猎人?”迪恩先是嘟囔了一句,随即便看着萨姆那古怪的样子忽然大笑了起来,“去他X的!”
兄弟两人最终抱在了一起,而就在他们看不见的海洋之中,一批晶莹剔透的蛙卵正孵化出细小的生命,他们伸展着手脚,他们在黑暗中抬起头来,他们凝视着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上那属于他们的曙光,他们开始上溯,他们开始向着大地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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