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虎这回终于有反应了,小小的面孔一阵扭曲,像是一个被揉发了的面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踩着两只小短腿,蹬蹬蹬的跑了出去。随即,杨志听到了一句亲切的南京话。
“沙雕!”
刘二丫看着自己哭着跑出去的三弟,脸上一阵尴尬,“这个,公子,小弟这两天可能是伤风了,他平时不这样的,那句话的意思是,是...”
刘二丫憋了半天,硬是没能对那最后两个字做出合理的解释。
杨志却完全不在乎,因为他现在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刘小虎没能对上自己的暗号,那说明,没错说明自己真的穿越了!
不但穿越了,还投了一个县官的家,要不说投胎是门技术活,别看南京城里,权贵多如狗,官员遍地走,但一县之长孬好也是个县处级干部。
抄家的知府,灭门的知县,可见古代县令权柄之胜。
想到自己以后锦衣玉食,七八个俏丽丫鬟婢女围着自己打转的贾宝玉生活,他差点笑出了声。
同袭人一起厮混,和晴雯戏水鸳鸯,再抽空偷吃麝月嘴角的胭脂。
封建社会也是有可取的地方嘛。
“华哥儿,我要不要把主君请过来。”刘二丫怯怯的站在一旁,看着杨志脸上即悲又喜的快速变换,知乎自家少爷病的不清。
“请什么主君呀,”杨志裹了裹身上的薄衾,清空地方示意二丫可以坐下,一脸坏笑的看着床边的俏丫鬟,问道。
“怎么没见到袭人和晴雯?”
“什么袭人和晴雯?”刘二丫满肚子疑惑。
“我的其他丫鬟呀。”杨志裹着薄衾凑到了二丫的身边,沁人心脾的处子幽香让他心头一热。
刘二丫推开了杨志,一张俏脸微红,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公子说胡话呢,整个后院除了我,就我妈妈一个女使了。”
“就两个女使?”杨志如遭雷击,呆了半晌。这诺大的知县衙门后院就两个女使,难道自己这二叔是一个海瑞般的清官?
二叔方博谦,万历十一的进士,二甲二十三名,成功选官翰林院,虽然最后只混个庶吉士名头。
但按照国朝自英宗后“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规矩,他的前途应该是一片坦途,非常光明。
只要不出意外,最后混个副部级甚至部级高干肯定不成问题。
但很不幸,问题还是出现了。
万历十五年的京察,老滑头内阁首辅申时行和稀泥,老太太吃柿子专挑软的捏,一无权二无背景的方博谦就被当做了典型,得了个浮躁浅露的下等评语,让吏部考公司一纸调令给贬到了这养老的南京城,做了个上元县八品教谕。
教谕就教谕吧,方博谦放平心态,戒骄戒躁,苦哈哈的在县教育局长的位子上混了三年,终于在去年,也就是万历十八年,升上了个上元县代理县长的位置,全称是权知上元县县令。
但他欢欢喜喜的上任不到三天,却发现这里正留着一个大坑给他。
国朝当官有一条潜规则,屋檐滴水代接代,新官不算旧管帐。原因很简单,每个新任官都有可能成为旧任官,而没有官员可以保证自己的屁股是干净的,所以不算前任帐即是保别人也是保自己。
但这一条潜规则传到方博谦这里就出了大问题。不知是前任官贪污自肥过甚,还是上马了太多的面子工程,传到他这里,县里财政竟然给留下了个几万两的大窟窿。
本来这些财政窟窿可以靠着来年的税收慢慢补上,寅吃卯粮,即使补不齐,他也只要熬上三年,到时候一卸任,就可以把锅甩给自己的后任。
但是很不幸,方父母这两年走背运,喝凉水都嫌塞牙,万历十八年,南京大旱,“田野尽赤,萧条枯槁。”
作为地方最大的财政来源农业税一分都没收上来,还请调了上级大批救济粮。
百姓的问题暂时解决了,方父母发现自己的脑袋却大了。几万两的借款顺利到期,可搜遍全县所有的官粮仓,银库,总还凑不到三千两。
用现在的说法,就是财政爆雷了。
这些要债的钱庄,店铺哪一个背后不站着南京城里的权贵大员,老倒霉蛋方博谦一个也得罪不起,好说歹说先付了利钱,把时间拖了一年。
本来计划着今年秋粮收了,在和朝廷分账后,用剩余的部分来还账,但没想到入伏以来又是半个月滴雨不下。
估计又是一个大旱年,南京城里群情汹汹。
“这不,眼瞅着那些钱庄,粮商掌柜又要约着来围县衙吗。”刘二丫同情的探了一口气,揉着手里的丝帕说道。
“说来我们家主君也是真的可怜,堂堂的县太爷,去年让那些掌柜的生生的闯了进来,就像要吃人一样把主君围在中间,主君的帽子都被他们扯掉了,被踩了个稀巴烂,最后还是我给捡了回来。”
“啊,不会吧,”杨志像只落水的狗,甩了甩脑袋,整个身子都颓了下来。
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冚家铲,不要呀,我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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