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正襟危坐:“我一直不信鬼神之说,左居士若是想诈我,还是换种方式吧。”
被轻视的左慈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也罢!相见就是缘!哪怕生慎侯不信,我也要帮慎侯驱散这邪晦!”
只见左慈举手,在空中一阵拿捏,好像真的是在和什么做搏斗一般。
“抓到了!”
左慈怪叫一声,两指掐着法诀,得意洋洋的对何晏说道:“慎侯!这厉鬼我已经抓住!只是你的肉体凡胎看不见罢了!”
“不过不要急!看贫道略施手段,就让这厉鬼献出原形!”
左慈勐的一用力,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做的乌龟丢入盆中。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那纸做的乌龟好像是有了灵魂,绕着水盆就开始做起运动,仿佛真的是有鬼被困在了乌龟中绝望的挣扎。
左慈此时也松了一口气,颇感轻松的对何晏解释道:“这厉鬼已经被我拿下!慎侯此处终于是成了吉宅,以后再不用担心有什么污秽缠身!”
之后,左慈表面镇定,心中却充满期待,等着何晏对他的五体投地。
按照往日的经验,这个时候屋舍主人早就是惊得目瞪口呆,对他礼遇有加了。
不过何晏的做法显然是出乎了左慈的预料。
只看何晏嘴角挂着些狡黠的微笑,缓步来到水盆面前。
何晏的这个举动果然让左慈十分紧张,而下一个动作,对左慈来说无疑称得上是石破天惊了。
捞起水盆中还在和无头苍蝇一样的纸乌龟,何晏放在鼻翼下轻轻一闻,脸上的笑容就彻底放肆开来——
“左居士,怎的这纸乌龟上还有熊狗胆汁和鲤鱼胆汁的味道?莫不是这鬼都是这么一股味道?”
左慈听何晏点出了自己剂量的关键,知道何晏绝对不是泛泛之辈,方才这一手,确实是献拙了。
但左慈依旧嘴硬!
哪怕是被何晏拆穿,左慈脸上依旧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而是义正言辞的对何晏说:“厉鬼、邪祟,就是这样的味道!”
“哦?”
何晏也没急着将左慈直接扒的底裤都不剩,而是给了他充分的机会——
“既然如此,还请左居士再行道术,将这何坞附近的厉鬼邪祟也抓个干净如何?”
现在的左慈是硬着头皮也只能上,便出言硬撑道:“既然慎侯相信贫道,那贫道自然愿为慎侯解忧!”
这会,左慈不玩纸龟游水的地段把戏了。
他继续如同跳大神一样在空气中念咒、施印,并在最后用一种极为痛苦的表情将一只看上去身形颇为城中的厉鬼再次拽入水盆中。
不得不说着不愧是左慈吃饭的家伙,他的演技异常逼真,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左慈的脸色已经泛白,就连额头处都渗出细密的汗珠,这让何晏对左慈的专业更加感到感慨。
何晏的表情落到左慈的眼中,左慈倒是不知道何晏并不是因为被他“捉鬼的技艺”所折服,反而演的愈发用力。
左慈念念有词,右手食指中指化剑,就好像仙人施展剑诀一样,只瞬间就勾起了天雷地火。
事实上,还真的起火了!
本来寂静的水盆勐然剧烈的抖动起来,一点明亮的光束从水盆中升起后,这燃烧的光束就越转越快,逐渐没了踪影。
要是其他不明真相的人来到这里,估计都会以为这是左慈在水中焚烧厉鬼,从而让厉鬼痛苦挣扎的场面。
但何晏再次微微一笑,口中默默念出了一段口诀——
“浮融红响游,真的是好久没见过这么科学的实验了。”
不对,现在的水盆其实还没有红色。
但左慈很快就往水盆中弹入了几滴液体,而水盆中的水,也在这个时候立刻变的通红起来。
一套“施法”下来,左慈俨然是一副元气大伤的模样,气喘吁吁的朝着何晏继续行礼道:“慎侯刚才应该也看到了!这水中起火之法正是贫道施法在焚烧厉鬼误会,而这渗出的红色则是厉鬼的血液。”
左慈装神弄鬼归装神弄鬼,本质上倒也不坏,还提醒何晏说:“这厉鬼血液中藏有剧毒!慎侯万万不可伸手触碰!”
这会,总该稳了吧?
左慈偷偷抬眼看了一眼何晏,居然发现何晏正带着一股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而这股笑容……对左慈其实异常不舒服,毕竟没人喜欢自己的衣服被扒光任人羞辱。
“左居士。”
何晏缓缓开口了。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那水中燃烧的应该不是什么鬼怪吧?倒是我看到你往水盆中加了一些碎屑……难道左居士就不打算拿出来给本侯看看?”
“还有,这最后的红色,恐怕也不是什么鬼怪的血液,而是你后来往里面增添的那几滴液体吧?”
何晏每说一句,左慈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现在的苍白还和之前伪装的不一样,是真的一股万籁俱寂的灰暗。
左慈苦笑的朝着何晏作揖:“不成想慎侯居然也是道门高徒?失敬失敬!”
除了道门,谁会研究这种无聊的把戏?
等左慈听到何晏将他的把戏一点一点拆穿后,左慈就断定何晏身后必然是有高人相伴!
“左居士误会了,我并非道家门徒。”
“之所以知道这其中的秘密,其实是和新学有关!”
新学?
何晏立即化身洗恼大师,话语中淳淳诱惑道:“这些伎俩,或许在道门中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但在新学中可是有大用的!”
“左居士,如今各方诸侯因为太平道一事,对于道家都是人人喊打。就算是龟缩在汉中的张鲁,他的五斗米教与左居士研习的金丹道在理念上互为悖论的……也就是说,天下虽大,其实并没有左居士的容身之地。”
“如此,倒不如暂时放弃道学,加入新学如何?”
“休想!”
左慈一直没有吭声,知道何晏让他转换门庭时,左慈才开始了剧烈的反应。
显然,作为道家金丹一脉最负盛名的道士之一,相让左慈轻易放弃自己的道统几乎是不可能的。
“左居士不要急,我还没有说完。”
何晏其实也知道左慈不可能在自己三言两语之间就当了道家的叛徒,所以自然是有后手等着他——
“我说的投身新学,也不完全就是让左居士抛弃道学,而是说,和当年的儒家一样!”
何晏这时缓缓说出四个字——
“新皮道骨!”
正如当年……儒皮法骨那一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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