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拿着几块银锭站到这群慵懒的路护面前,说出来的话却是硬邦邦的,一点也不像是南边来的生意人,不过却对了这群燕云汉子的胃口。
听罢这群路护也一个个都笑着站了起来,开始默默地收拾自己的刀兵。
“一人十两,只用过了古北口。你们掌柜出手还真是大方。”一名扛着环首刀的路护迎了上来,他的破袄子外面还搞了一件烟熏火燎的皮甲,看上去像是在辽军里摸爬过的人物。“这等活计,兄弟们没有不接的道理。让你们掌柜的放心,这方圆百里的坞堡寨子都认得我韩家二爷,收了银子,定保你们平安过口。”说着他便咧着嘴伸手要从账房的手中接过银锭。
谁料那账房手一紧,被他握着的银锭竟然纹丝不动。显然是不满这韩二爷的做派,想要争一口气。
“掌柜说了,先付一半,剩下一半等过了古北口一次结清。”账房先声仍旧是直着眼瞪着这群路护,他的语气还是那么硬邦邦的,让人听了颇不舒服。
韩二爷碰了这一道,知道自己手上力气比起这个呆呆的账房还是有差距,索性忍了这个暗亏,只是嘴上一点也不跌份,狠话放得依然顺溜的很:“好,就依你们!过口之后,只要钱给够,去哪里我韩某人都奉陪。不过要是敢赖老子的卖命钱,就别怪兄弟们翻脸无情。这燕地山高皇帝远,就凭你们这十几个伙计,哼哼……”
“老韩。”韩二爷的边上,一个看起来清瘦的路护凑上来,他同样胡乱裹着一身破旧的皮袄,腰间悬着柄窄背长刀,看起来倒不像是什么狠角色。只是那刀柄黑红色的缠把凝住的杀气,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账房瞟了一眼就知道,那样的颜色,只可能是经年累月的血凝在了上面,这把刀下,不知攒了多少亡魂。
“老韩,我这回只跟过古北口,后面的路我就不跟兄弟们一起了。你知道——”男人说着看了一眼账房,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这个商队,味道不对。”
韩二爷闻言一愣,随即也反应了过来,却也没有声张。
这年岁能在燕北这片残破土地上讨生活的,谁不是刀头舔血滚过来的,活着的人里就没有蠢人。他豪爽地笑着一把搂过那个男人,嚷嚷地半条街都能听到:“怎么,又该去燕京城的红叶寺听你那位李姑娘弹小曲?好,到时候哥几个攒够了银子,都借给你,让你去买那位李姑娘的芳心!”而旁边的路护们也是爆发出一片善意的哄笑,似乎都对这个带点荤腥的玩笑了然于心。
账房趁机仔细打量了一下这群路护,他们也就五个人,可是收拾起来不用人呼喝也井井有条,似乎凑在一起干这个活计已经有一段时间。
真正让他惊讶的,是这群路护手里的刀兵。
除了堪称神骏的北地骏马之外,马背上竟挂满了五花八门的武器。
中原镖局很少用上的弓箭在他们这里人手一张,破甲锥、流星锤这样对付甲士的砸击兵器也多少有些,甚至还有三匹马驮着甲包、挂着骑战用的长兵,看起来竟然比大宋那些不堪战的轻骑更为精悍。
如果不说破,说这群人是辽人名扬天下的远拦子轻骑他都敢信。
“这是一半的定金,都是现银,你们自己分吧。”
账房的声音还是硬邦邦的,听上去像是冰坨子落地的声音一样。他说完把银子往韩二爷怀里一塞,便转头帮掌柜去收拾那支将要北上的商队去了。
二十五个伙计,大半像是新手,赶着四辆大车,被呼来喝去地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堪堪启程。连带着他们刚刚雇的五骑路护,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在初冬的暖阳下向北方的重重山影进发。
作者题外话】:根据《宋史食货志提到“熙、丰以前,米石不过六七百”和《宋史职官志“每斗米折钱三十文”的记载。以2000铜钱折银一两计算,太平时期米价是1石600—300钱靖康之乱前后到南宋初期,宋治下物价混乱,有一两银子一石米的,这时候距离靖康还有几年时间可以忽略。1两基本上可以买到4—8石大米,以宋石66公斤计算,1两银子相当于人民币近924—1848元,十两银子差不多是接近两万块钱,对于北地落魄路护来说是非常合适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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