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校打完电话,从桥头堡里出来,与先前比,态度已经是判若两人。少校看士兵并没有给曹满屯泡茶水,跑过去一个扫堂腿把士兵打翻,咆哮道:“茶水呢?老子说的给曹先生泡的茶水呢?”
好在地上全是沙土,并无大碍,士兵翻身起来,嬉皮笑脸的说:“营长,我一个孬兵,哪里有茶叶?没有茶叶,哪来的茶水?”
少校举手又要打,士兵说:“营长,要不把你的茶杯给曹先生拿来?”
少校喝道:“还不快去!”
少校这才站在曹满屯面前,点头哈腰的说:“詹师长就驻防在下面不远的苦荞村,一根烟的工夫就会到的。”
说话间,曹满屯的视野里有几辆车从山坳里疾驰而来,赶起的烟尘遮掩了半边天……渡桥上的车辆依然繁忙,只不过由于烟尘遮盖了它的上空,那些车辆倒好像是从一个怪物的大嘴里进出。
少校转身看去,说:“詹师长来了!”便向车队跑去,还没跑拢车队,那弥天的烟尘倒先吞没了他。
等到细尘随风散去,滤出粗砾的沙土又重新落下的时候,曹满屯的眼前已然清爽,凭空出现了三辆吉普车,和十来个手持汤姆逊冲锋枪的士兵。军容严整,令人肃然。
这时候,从其中一辆吉普车上走下一位中将,正是102师师长詹仕邦字兴邦。久违了,曹满屯在17军当上校副官的时候,詹仕邦还是17军的一个中校参谋。后来,黄军长升任国防部次长,曹满屯建议詹仕邦跟黄次长进国防部,理由是,跟着大官好当官。就因为曹满屯这句话,完全改变了詹仕邦的人生。为此,詹仕邦一直尊曹满屯为师,而执弟子礼。
但曹满屯却从不托大,与詹仕邦仍然兄弟相称。一个称师,一个称兄弟。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明白者肯定会糊涂。
看到英姿飒爽的詹仕邦,曹满屯主动站起来迎上去,说:“兴邦老弟,多年不见,你却越发英姿勃发了!”
詹仕邦一把抓住曹满屯的手紧紧握住,动情地说:“老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可是战火纷飞的前线啊!”
曹满屯叹口气,说:“一言难尽!”
……
詹师长拉着曹满屯上车,说到了师部得好好敬老师几杯酒。曹满屯突然想起裘依,都快逼疯的一个军统女干将,也真是难为了她。曹满屯才说了他到这里来的原因。
詹师长听了后,怒道:“这军统不是乱弹琴吗?还把老师你卷裹进来,真是岂有此理!”
詹师长气的在原地打转转,指着有炮声的方位说:“就她一个上尉,即使我放她过去,陈卾生二话不说就会毙了她,陈将军正在气头上呢!”
曹满屯关切地说:“新成陈卾生,字新成他怎么啦?”
詹师长略微犹豫了一下,就蹲下身来在沙地上画出态势图。詹师长说:“这是麦旨,这是虽徳,这是渣渣渡。先是虽徳的47师被共军的陕甘纵队、130师,159师围困,裘司令急命17军上去解围。陈将军也心痛自己的47师,急命51师从麦旨出发,哪知道半道上被共军的山西纵队、511师打了埋伏,现在,虽徳被共军占领,麦旨也……”
曹满屯现在不在军,也不便议论,只是叹气说:“这一打必然成混战之态势,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我方的重炮没法发挥作用啊!倒正合了共军的意图。”
詹师长说:“老师就是老师,一眼看出问题所在。前天炮兵开炮,就击中17军的指挥部,幸好陈将军没事,但打死两个参谋。陈将军岂能吃这个哑巴亏?坐到裘司令的指挥部要说法,裘司令为息事宁人,枪毙了一个副营长,一个情报参谋,方才了事……”
曹满屯惊出一身冷汗,说:“好险!若还这个时候去给新成说什么晓之以理的屁话,那他肯定会动枪的。”
詹师长说:“哎,现在,裘司令也骑虎难下,战争完全打成个千层饼了,共军包围了我军,我军又包围了共军,双方都投入了巨大力量……裘司令还在不断给上峰汇报,要动用在川的后备力量呢!”
曹满屯忧戚地说:“那这战场恐怕就不仅仅是陕甘了。”
詹师长说:“谁说不是?共军陕甘部队的战斗力之前是被远远低估了。裘司令在战前动员时说,共军陕甘部队被我们围困两年,已经是弹少粮缺,只需一个军就可以彻底解决陕甘问题,另两个军在一边鼓鼓掌就行了……”
曹满屯说:“那现在可是关键时刻,谁有新的力量投入,谁就会赢;另外,谁出错,对方也会赢……”
詹师长仰天一叹,说:“不瞒老师说,我昨晚跟我几个参谋沙盘推演,惊出一身冷汗,结果不乐观啊!所以,今天凌晨我就把指挥部从渣渣渡移防到苦荞村。万一有事,我102师翻过望郎坡,可以撤退至汉西……”
曹满屯点点头,说:“兵法云,虑危者不危,这个渣渣渡,的确不是生地。”
这时候,少校气喘吁吁跑过来说:“师座,被抓的那些伪装共军闹腾得很呢,干脆毙了算了。”
詹师长笑了笑,说:“把她们放了吧,她们不是共军,不过真正的共军也许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守住渣渣渡!”
少校敬个礼,说:“是!”
詹师长和曹满屯刚刚转身离开,一发炮弹落在河里,溅起的水花泼了少校一身,少校抹了一把脸,吼道:“哪里在打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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