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的内心动摇了。
他当然希望修为能够再度进步,但义父的话他同样铭记在心。
天人交战之间,他的内心越发烦躁。
于是,他拿起床边的樫木弓,猛地拉直,对准了眼前的黑暗。
他的手一向很稳,他的眼神也很稳。
渐渐地,呼吸越发微弱。
于是,他的心,也稳了。
所以,松手!放箭!
“嗡”
弓弦的颤抖缓缓平缓,门口的飞熊已经抬起头来,幽莹地双眼看向屋内。
“没事,睡觉。”
没有理会飞熊,赵羿放下手中的樫木弓,倒头往床上一趟,就此睡去。
在义父和钱怀义之前,他还是选择了义父王擒。
……
第二日,暴雨依然未停,甚至丝毫没有减弱的势头。
地上流水成溪,混杂着泥沙往山坡下流去。
屋外,狂风不止,屋后的椤树已经被吹断数颗。
幸好这片椤树数量不少,折断的部分被旁边的树枝架住,才没有砸到石屋上。
也幸好王擒当年造的是一座石屋。寻常的木屋,哪里禁得起这样的风雨。
石屋门口,钱怀义正在看着屋外的大雨。屋檐上的雨水连成一线,令屋外的景致有些迷蒙。
胡韵白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夜莺般婉转的声音传来:“钱二哥,看什么呢?”
钱怀义转过头来,看向胡韵白:“没什么。我只是想看看这雨何时能停。”
胡韵白微微皱眉,面色有些担忧,拉着他的手道:“你是还在担心钱伯伯的伤吗?之前大夫不是说不会再恶化了吗?”
钱怀义微微一笑,接着摇摇头,伸手将胡韵白的眉头轻轻舒平:“放心吧,没事的。我只是在看这场雨。
之前我们在外面淋雨之时,只觉得这暴雨难捱,避之不及。
如今有地方避雨了,我才发现,原来这林中的暴雨,也有一番别样的景致。”
胡韵白有些好奇:“这暴雨能有什么景致?”
钱怀义和熙地一笑:“有你配在身边,便又多了一番景致。”
胡韵白俏脸一红,甩手打了钱怀义手臂一拳,娇嗔道:“讨厌鬼!就知道逗我玩!”
钱怀义“不怀好意”地一笑,顺势就要去捉胡韵白的手。
胡韵白就故意躲他,不让他抓。
一来二去,两人正嘻闹间,一道不解风情地声音传来:“两位,早饭好了。”
胡韵白这才发现,一直的角落里埋头准备早饭的赵羿正站在身后不远处。
显然,刚才两人的举动已被赵羿尽收眼底了。
胡韵白“哎呀”一声,双颊唰地一红,狠狠地跺了钱怀义一脚,满面娇羞地跑开了。
只剩下钱怀义,一边跳脚,一边看着坏了自己好事的赵羿,无奈地苦笑。
其余正在装睡的吴川三人,此刻也是默默地起身,只当什么都没看到,各自盛饭去了。
别看胡韵白平时很温柔,谁要是敢在这种时候起哄,那她就会让你知道,她为什么叫“二姐”。
赵羿看着钱怀义,嘴角微微上扬:“钱兄好福气啊!”
钱怀义坦然一笑:“赵兄若是说其他的,我还要谦虚一下。但若是说韵白,那我的确是好福气。
我与韵白青梅竹马,能得她青睐,愿意嫁给我,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福气。”
赵羿问道:“既然如此,为何还只是未婚妻?我若没记错的话,昨天你说你们两都已经十七了,怎么还未完婚呢?”
“若不是要走这一趟,我们应该还有一个月就要完婚了。”钱怀义笑容灿烂,“不过不妨事。我们两家早已知根知底,这趟回去便完婚,也是一样的。”
说到此处,钱怀义冲赵羿抱拳道:“赵兄,在下能不能早日抱得美人归,可就全仰仗你了。”
赵羿微微一笑,也不答应他,只是按住他的抱拳道:“先吃早饭。”
吃着早饭,胡韵白不知是还在生钱怀义的闷气,还是在害羞,低着头不肯说话。
钱怀义几次想哄她,都不知如何开口。
吴川几人大气也不敢出,只能互相用眼神传递着信息。
不理会这几人诡异的气氛,赵羿吃完早饭,就开始为接下来的出行做准备了。
取下后面小屋的门口插销,赵羿迈步进屋。
这间屋中,原本是杂物间加工具房,平日里处理猎物,修补机关,全都在这间房内。
在义父王擒死后,赵羿将他的灵位也设在了这里。
放眼看去,除了靠墙的角落里,供奉着王擒的灵牌的小木桌之外,便是各类工具。
两边的墙上挂满了各种机关,地上是一大推的破烂藤网。最显眼的还是一张大木桌。
这大木桌很是粗糙,一看便是用刀剑硬削成的。
木桌的两边,一边是同样粗糙,大小不一的盒子,一边是摆放整齐的兽皮小口袋。
迈过地上零碎的器械,赵羿先来到王擒的灵位前。
桌上有一个掏空的木墩,里面装着泥土,上面插着三支木条。
取出三根木条拿在手中,赵羿恭敬地三鞠躬后,再将木条插了回去。
丛林之中没有香,赵羿只能以此祭奠义父了。
祭奠完,赵羿转身来到大木桌前坐下。
他要先准备好自己的箭。
从大木桌下一顿翻找,赵羿找出一个兽皮包裹来。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些漆黑的细长树枝。
这就是樫木的枝条。
樫木的质地坚韧,而且耐热耐寒,不易变形,是王擒多年射猎找到的,最适合做箭的材料。
赵羿的箭,也是用这种材质“削”成的。
拔出短刀,赵羿一刀一刀,仔细地削起樫木杆来。
樫木很硬,箭的精度要求又很高,所以削起来很慢,很考验耐心。
因此,每次削箭杆的时候,赵羿总是特别冷静。
一刀一刀,仿佛能将心中繁杂的思绪全部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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