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渐渐变得模糊,记忆如走马灯一般开始在眼前闪过。
“就这样结束了吗?”
迷迷糊糊中,楚因这样想到。
奇怪的是,面对死亡的降临,他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恐惧和怨憎,反而异常得平静。
平静到,甚至有一丝漠然。
他的灵魂在这一刻仿佛突破了躯体的束缚,飘出体外,不停地上升、上升......
直到,一座小岛的轮廓突兀地跃入他的眼帘。
楚因的灵魂顿时平静地停止了上升的趋势。
就在他眯起眼睛、微仰头颅想要看清楚小岛的模样时,一朵小花儿从小岛中被抛出,在空中飘飘忽忽地落了下来。
那是一朵如雪般洁白的小花,花蕊泛着淡淡的白光。
不知为何,它的花瓣并不像其他花朵那般柔软,反而带着些许坚硬,给人一种十分倔强的感觉,如同一名撅着嘴巴的小女孩。
楚因傻傻地看着洁白的花朵从空中飘落,下意识伸出手接住了它。
花朵在落到他手心的瞬间便融化,像是白雪遇到了暖阳,最终化作一道白光,温柔地游过了楚因的全身上下,驱散了他身上刺骨的寒意,带来了无与伦比的温暖。
楚因顿时愣住了。
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弦,一股热血涌上他的头颅,打破了他之前如贤者一般平静的状态。
他二话不说,抬起头就冲着小岛的方向嚷嚷了起来:
“高空抛物是吧,有没有公德心啊?!”
下一刻,天旋地转。
再睁开眼睛时,楚因又回到了寒风凛冽的平台之上。
他猛地站起身子,脸上还残留着几分对某人高空抛物行为的愤怒。
然而,迎面而来欢迎他的,是一个足有几吨重的热情的大嘴巴子。
楚因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
“哗!”
大嘴巴子在离他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骤然停止了挥动,从极动到极静的转换毫无滞涩,掀起了一阵狂风。
楚因的头发被狂风吹得乱七八糟,脸上却不敢表露出丝毫对某龙的不满。
感动吗?
不敢动,不敢动。
“龙哥,您醒了?”
看着头顶宛如如来佛掌般巨大的龙爪,楚因咽了口唾沫,一边慢慢挪动着自己的身子,一边小心翼翼地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而在他视野看不到的地方,苍青色巨龙特瓦林痛苦地昂着头,拼命地阻止着自己将要落下的龙爪,青绿色的瞳孔中满是挣扎,一半充斥着理性,一半充斥着疯狂。
在它的背上,两块硕大无比,光是直视就让人感觉浑身不舒服的深紫色污血块闪烁着妖异的光芒,肆无忌惮地释放着自己腐蚀侵蚀的力量。
它们像是楔子一样深深地凿砌在特瓦林背部的两侧,竟给人一种诡异的融洽之感,像是彻底融入了特瓦林的身体一般。
“吼!(翻译:快走!)”
特瓦林发出了咆哮。
楚因一愣,笑呵呵地道:
“龙哥您是在欢迎我吗,啊哈哈,谢谢龙哥啊,不瞒您说,我一直觉得龙哥身上有一种亲切感,不知道龙哥觉得我怎么样啊?”
“吼!(快走啊!)”
“哦......哦!龙哥也觉得我亲切啊,啊哈哈,那咱俩这算是一见如故啊,不知道您认不认识一个叫温迪的少年,他给我的感觉跟您给我的一样,都像风一样自由!
“哈哈,对了,说起温迪啊,他可是我的好哥们,我俩经常一起喝酒来着......”
“吼!!!(快!走!啊啊啊啊!)”
“呀!这么激动,难道龙哥您也认识温迪?嗨,这不巧了吗,我说咱俩怎么第一次见面就能聊得如此投机,原来是隔代兄弟啊......”
特瓦林突然停止了咆哮,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楚因仍然在不停絮叨着,声音不慌不忙,就好像真的在跟一见如故的好友畅谈一般。
但倘若仔细倾听观察,便会发现,他的语速在特瓦林不发出声音后变得越来越快,眼底里写满了紧张和恐惧,就像快要哭出来一般。
——他也很绝望啊。
虽然特瓦林没法说人话交流这一点让他有些意外,但他也不傻啊。
语言是不通的,情感是相通的,特瓦林咆哮声中蕴含的挣扎与痛苦,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但是,听出来了,又能如何呢?
他不是不知道逃命,但要清楚,这里的平台可是悬浮在半空中的,周围还布满了狂风,他一个普通人,即使想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事情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在这之前,楚因不是没有设想过特瓦林如今正处于深受魔龙毒血侵蚀,被深渊法师劝诱堕落的阶段,这一点从平台周围那恐怖的风暴中便可推测一二。
——如果特瓦林处于正常状态,身为四风守护之一的它不可能会让风龙废墟一直被这么恐怖的风暴所包围着。
但楚因没有想到,事态已经严重到了这种程度,现在的特瓦林甚至连从风神温迪那里苦学过来的人话都不会说了。
再这么发展下去,估计要不了多久,它就会彻底失去理性,化身风魔龙袭击蒙德城了。
到那时,不知道又会有多少蒙德人民被屠戮,多少骑士团成员慷慨赴死......
可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哪怕预测到了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方向,楚因又能怎么办呢?
他除了疯狂地诉说自己和温迪的关系有多么多么好,祈祷特瓦林能够随着他的诉说恢复清醒,然后看在温迪的面子上带他离开这里以外,又能,怎么办呢?
还是那句话,身为普通人的他,莫得选择。
就像是走头无路的赌徒,将最后的筹码压上了赌桌,做到了一场赌局中所能做到的一切,在那之后,除了祈求神明垂怜,再无其他挣扎余地。
然而,令他绝望的是,哪怕在他嘴里,他和温迪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离谱,最后甚至达到了有一腿的程度,周围那令人压抑的沉默氛围也没有得到丝毫缓解。
仿佛一直高悬在头颅上方的断头铡刀,最恐怖的永远不是它落下的那一刻,而是不知道它会何时落下的每时每刻。
“我真是太弱小了,没有力量。”
在这样令人窒息的环境里,楚因第一次由衷地渴望起了力量。
随着身上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他的渴望宛如迎风见长的芭蕉扇,瞬间便膨胀到了一个极限。
“哗啦。”
在这种渴望达到极致之时,楚因隐约间听到了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破碎的声音。
声音清脆,宛如玻璃一般。
他的眼睛忽然有些模糊。
等他眨了眨眼后,再度呈现在他眼前的景象,跟之前相比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在这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个红色的长条状的东西。
不管楚因怎么看,都觉得那个长条状的东西像一个......
血条。
特瓦林的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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