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族寒户们没有能力抢占地势好的膏峪之地,其耕种土地多在山丘周围,这些土地既容易受天灾之祸,租用铁器用处又不大,哪能像那些沟渠旁的沃野阡陌纵横呢?
大族们租用铁器,一日可耕多少倾地?耕种完后,又可就近取水播种。这哪是那些一块隔着一块的山野荒地可比拟的呢?
“倘若铁器租用的价格可低廉一些,除了大族以外,旁人是否也舍得租用呢?将铁器经营之权放给各族,他们不仅能省下租用铁器的钱耗,还能得利一笔。以晦明兄之见,该是能料想到是否会有人愿做这笔生意。”
“大族私用铁器却不付资财,万一被人举纠...”李奂问道。
“六十六个县治的铁器经营之权还不够各家分润吗?况且,只要大族与铁官的账目能对得上,谁能说其不是?”
“那些小族...”
“晦明兄多虑了。”荀彧释疑道:“其人能用低廉之价租用铁器,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冒着风险去京中举纠?如此作为,可是自绝于南阳。倘若敢有人私自抬价,亦是得罪其他大族。”
话毕,荀彧又放低了声量,悄悄对着李奂说道:“若是有人想从中得些铁器的损耗,府君亦不会计较。”
“这...这不是...”李奂不敢置信。
“晦明兄是想说涸泽而渔,还是其他言语?弟与晦明兄直言了罢,府君所为,是将身家性命抵在了李氏身上。李氏世代经营铁务,若想在其中谋些矿石、铁器出来,不是比其他氏族更容易吗?
除去晦明兄与弟走马上任,铁场矿场,以及各县铁官、金曹之中,又有多少位置在李氏掌握之中呢?”
荀彧的话有如冥灵的低喃,一字一句地凿在李奂心中。
何苗与李准商议时自然没有说出这番话,但一旦木已成舟,李准有理由拒绝此事吗?况且,事成之后,李准还会觉得何苗是将自己的命门送到了李氏手里。
莫说什么小族增产会影响大族粮价的言语。难道这些豪强数百年经营的存余,还抵不上小族们一二年的努力吗?
小族们能赚多少不一定,但豪强们一定是血赚。
相较于锱铢,这些豪强难道会拒绝用这三年为族中留下些新打造的兵刃甲胄吗?
李通为何能在更始军中,与绿林豪帅、及宗室子们同为王侯,还能手握重兵?李氏难道不知道兵甲之重吗?
私营盐铁与藏匿甲胄同为谋反,但即便李氏私营一州盐铁,也抵不过族中藏匿半百甲胄之罪。
刘氏式微,袁氏废立天子形同儿戏。不管李氏准备在这场风波中扮演什么角色,终究抵挡不了何苗给出的诱惑,其他大族亦是如此。
李氏也绝不会拒绝其他大族同享此利,还有比拉人入伙分赃更能保护自身的事情吗?
而何苗亦能从其中挤出利来,姚期手下还有两千新兵没有兵甲呢。总不能到时战事将起,让他们拿起镰刀锄头去对敌吧。
“以晦明兄之才,当知此事对李氏有百利,若还有一害,也是府君挡在前头受着,兄又还有什么可疑虑的呢?”荀彧的低喃又出现了,誓要将李奂拉入深渊中。
“此乃天大的机缘,晦明兄该是知晓。但丑话要说在前头,弟不得不多说上一两句。”
李奂凝神侧头。
“不管事情如何做,至少在明面上,晦明兄一定要是府君门下,李、何之间也一定是要争锋相对。只有这般,才能让朝廷放心,让袁氏安心。”
“为兄晓得。”
一郡三百石曹守是何等官职?若放之后世,该是一地一司局之首。除去仅因家世得官的,常人中又岂有庸才?而李奂这位李氏远支子并不在其中。
荀彧这番话说出来,李奂不会不懂。同样,他与何苗也能肯定,事成之后,李准不会反对,而是静静地吃下这颗“有毒”的蜜果。至少,李准在没拿到足够的好处前,不会与何苗翻脸。
当然,以荀氏之家学,断不会如此轻易地接受何苗这个说法。
娄圭还好说,在昨夜得知其中机巧之后,也不再反对二人之谋划。
但何苗是如何说服荀彧的呢?
唯有四字——“忠君报国。”(“迎立天子!”)
“铁官衙门正翘首以盼,等着晦明兄赴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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