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用时三天,思前想后,缕清利弊,决意按照霍弘的提议逐步削减收回散官,更改俸禄的发放行式。
九月中,工部司有幸成为了降免散官的第一个部门,仓部司成为了俸禄悉数为钱币发放的第一个机构。
一石激起千层浪的形容有些夸张,不过朝堂上还是生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而受命执行的两司并无异动,尤其是后者,禄米等俸禄构成悉数化为黄灿灿的铜币,多喜眼,看着旁人领取俸禄时还得扛着装了小米的麻袋,“叮叮当当”的钱币碰撞声愈发悦耳。
动用了千余民工修葺的弘义宫,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翻修。
将作监少匠阎立德升任大匠,执掌将作监。
少府监葛国公刘义节,坐贵入贾人珠及故出署丞罪,废为民,徙岭南。
工部司郎中阎立本被收回了文散官之阶,当月领了一等津贴。
袁天罡择定月底九月二十八为良期,太上皇自太极殿迁住更名为“大安”的弘义宫。
霍弘每日清晨入政事堂应时点卯,上午处理工部、民部事宜,下午以国子监司业之身跨马奔赴帝都附近县城,考察调整雍州各县官学架构。
李二不是舍不得为官学大规模投入,可相比于内政,他更在乎外敌东突厥。
在大唐的推动加速下,东突厥内部出现分裂,反对颉利可汗的薛延陀、回纥、拔也古、同罗诸部落对颉利可汗变革国俗和推行的政令不满,矛盾随时有可能进一步激化,突利可汗也暗中与唐联络,并与颉利可汗有意决裂。
神臂弩、床子弩、开元弓以颇为可观的速度在边军与十六卫中普及,工部司的地位愈加高昂,不似以往低迷难堪的工匠汇聚之所。
与之相匹配的,则是军器监的尴尬地位。
当初霍弘狂言的“轻刀”虽尚未诞生,但工部司供应了大军三成的各式兵刃,质地尤胜军器监,毕竟墨家和公输家合力精进钢铁冶炼,岂会无半点成效。
加上刘义节的坐免,霍弘盯上要裁撤的军器、将作、少府三监越显狼狈。
且霍弘以两天三份奏疏不停的加码追击,致使少府监之位一直空悬,且在大安宫修葺结束后,依旧调度两监行事,工部内的一些人笑称二者为工部将作司和少府司。
群龙无首的少府监是不知何去何从,皇帝没有旨意的情况下听之任之。
将作监则是因为阎立德和阎立本兄弟二人正在联手为太上皇李渊修建皇陵,无暇顾及。
“嘭!”李世民大力扔下手中的奏疏,“克明,朕的工部何时有了六司?”
杜如晦老神道:“臣不知,臣从未有工部六司之言。”
“看看,都看看工部侍郎的奏疏,竟妄言‘工部六司’,他这是要干什么?”李世民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将奏疏给了房玄龄等重臣传阅。
而看奏疏的人呢,一脸郑重,面无表情;实则却不以为然,这话如今早就传遍了京城,你这当皇帝就是这么表示怒火的?拍桌子跳脚了再说吧。
杜如晦感受到了别人帮自己背锅的乐趣所在,瞅了眼接任自己兵部尚书之职的李靖,说道:“陛下,十六卫更换陈旧兵刃备战急需,数量极大,当责令军器监赶制才是。”
李世民是真没发现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会这么不要脸,断定自己丢一句工部司麻溜点的话出来,一定会被推得一干二净,军器要工部司赶制,还要军器监干什么,“爱卿所言甚是。”
无辜躺枪的李靖暗暗摇头不已,自己就这么平白无故的背负了军器监的恨意。
不由得想起霍弘来,还真特么是个天才。
工部司打造了军器就是劳苦功高,军器监打造的比你们多的多,却是渎职懈怠,真可怜。
“霍弘最近在忙什么?”李世民连着半个月,天天见奏疏,没见到真人,忽然有点不习惯,总觉得缺点什么。
“启禀陛下,霍司业每日处理两部公务间隙,时常去附近县城实地考察,忙于合整诸多学舍、择定各县官学之地、裁剪职责冲突的繁多胥吏。”房玄龄一字不差的将霍弘给他的原话送给了皇帝。
“朕何时下旨令其这般行事?”李世民要不是因为接到了百骑司对于霍弘动作进展的详细汇报,这会真该暴怒嘶吼了。
“陛下,臣昨日亦疑之何故擅作主张?霍司业复问与臣,此非国子监之责矣?”房玄龄说的特明白,这是人以国子监右司业之职行事,和民部可没半文钱的关系,有麻烦找祭酒李纲去。
也甭拿宰辅说事,按照朝廷官署职责架构,左仆射可无权干涉九寺五监的事,虽然实际上在管,可你皇帝要找麻烦,咱们就得掰扯掰扯职权划分。
李世民顿时无语凝噎,好一个房玄龄、好一个杜如晦,两个长官,居然将自己和下属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昨夜骤降大雪,冬日已临,朕欲出宫一睹百姓现状,众卿回府更衣随朕同往。”
“诺!”殿中参加小朝会的房玄龄、杜如晦、魏征、长孙无忌、李靖、李绩、李孝恭、尉迟敬德、程知节、秦叔宝等人齐声应道。
回丽正殿换了身便装,走过太极宫时,李世民顿住脚步看了眼恢宏的宫殿,三天,再有三天它就会真正属于自己。
不用约定时间、地点,带着郭旗慢步行于朱雀大街之上,近百名护卫或近或远的游离在四周,房玄龄等人逐渐靠拢到了身旁。
为朱雀大街划分的万年县和长安县归属的长安城泾渭分明。
平民为主的长安县街道皆是齐整干净的青石路面,昨夜的积雪百姓出门时已经被衙役及时清理掉了,似乎昨夜的雪是梦中遇见。
而满是高门大户的万年县归属之地,石路、砖路、土路混合掺杂,快速消融的初冬之雪使路面较为泥泞,行走者不时便需跳脚跨步,无事者宅在家中不愿出门走动。
再反观长安县的街上,小摊小位密布,叫卖声不绝于耳,每个摊位旁皆有一个蜂窝煤炉子燃烧,不时有衙役路过买点吃食且与之相谈甚欢,形似老友。
同一座城池之中,左右之差,如同是两个世界一般。
“东施效颦,不外如是。”行至九仁医院门口,被人流挡住前路的李世民,感慨道。
魏征发挥他那头铁的精神直言不讳道:“长安早年为霍弘执掌,倾麋鹿商行之财施以仁令,得此良景。
刘锡九为法家人杰、实有大才,萧规曹随于大势也,以自身法家之能,明判大小案件,自有其仕之声名。
归根结底,为长安县所领坊市,达官显贵少有居住,霍弘为长安令时,有史万宝之前例,刘锡九又为法家出身,无惧无畏,小小衙役便敢犯贵颜,深得民心。
而万年县内贵人云居,县令懦弱无胆,陛下恩宠偏袒勋贵过失,致使县衙无为,难得民意拥戴,故有丑态百出之象。”
房玄龄几人替魏征捏了把汗,不是担心李世民的怒火,而是其话语中开罪的勋贵,小错不断的程知节和尉迟敬德可就在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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