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上的规矩,作诗前需自报门户。
大周立国八百年,铁一般森严的阶级秩序就靠这些世家门阀一代代维系。
后人口中的不再是一个个简单的姓氏,那是祖上的荣光,是支撑这些高门大族千百年屹立不倒的底蕴。
八百年前的功绩,依旧在被人口口传颂。
白衣少年站在角落,他的位置并不突出。
“临安城,平康坊屠夫,江眠。”
江眠的声音很轻,却如落雷一般炸开,顷刻间引起比方才更大的动静。
“屠夫?”
“这等低贱之人竟与我等饮酒赏乐!”
“哼,酥月斋的花会可真是来者不拒。”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
江眠耳里满是尖刻的话语,但他的眼神依然平静,与远处抚琴而坐的花魁对视,少女灵动的双眸里满是好奇,眼底深处似乎隐隐藏着一丝担忧。
“屠夫要能作诗?那我家养的那条看门狗都能读书了。”有人高声说道。
立马引起周围一片笑声,这帮人毫不掩饰,一个个面带讥讽。
被人围坐在中央的谢平安倒是始终没有异色,只是饮酒。
江眠看了看四周,这些世家子弟无一不是在用看文盲的眼神在看着自己。
“浮香绕曲岸。”
众人顿时一惊:“这屠夫当真会作诗不成?”
几个世家子弟对视一眼:“他…他这定是瞎蒙的。”
“圆影覆华池。”
四周水塘里此时正开满了荷花,娉婷妖娆,香气幽微。
诗句精炼,用词是极为准确,寥寥几笔就勾画出一副月下荷塘的情景。
“妙啊!”有懂诗的低声出言,空气压抑了下来。
几个刚才最为得意的世家子弟咬牙切齿:“瞎猫撞上死耗子罢了,我就不信你还能……”
“常恐秋风早,飘零君不知。”
这两句一出,满堂寂静。
这些人都不是草包。
前两句将景色写得淋漓尽致,一池荷花生机盎然,后两句笔锋一转,虽然荷花如此盛开,但谁能保证秋风不会忽然而至呢?
秋风侵袭,荷叶凋零,荷花又有谁呵护呢?
句句写景,实却写人。
抚琴而坐的花魁早已泫然泪下,白瓷般的玉颊上泪珠点点。
江眠很懂妓馆里的门道,说好听点是花魁,不好听点可不就是包装精致的商品吗。
别看妓馆规矩严苛,清倌儿不留人过夜。
只是银子没到位罢了。
这首诗自然不是写给青楼女子的,但此情此景,用在这也算贴切。气氛到这了,只能当一回“文抄公”了。
四周的世家子弟们少顷才回过味来,有人还想说点什么,但看了一眼此时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花魁,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齐看向被围在中央的谢平安。
谢平安是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
“谢兄出手,定能杀一杀这屠夫的锐气。”
“兄台所言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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