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六章 衙内(1 / 1)江谨言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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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后,种府,书房。

种师极虽是朝官,但他官拜提举秦凤常平,职事却在秦州,开封城里是没有他的公衙的,所以现在的种师极在开封城并无实务,算是挂职赋闲在家了。

虽然是赋闲在家,但他的心情却不得半分闲适,反倒比以往最是繁忙的都要忧虑。

种师极是奉左相韩忠彦之命回京的,昨日种师极去相府拜见韩忠彦,他从韩忠彦的言语中能够感觉得到韩忠彦对于环庆安抚副使一职的重视。

毕竟现在韩忠彦虽是左相,但在朝堂之上却一直被曾布压了一头,现在皇帝年轻气盛,正想在西北有所作为,而环庆路正是最为紧要的所在,种师极若是能夺得环庆安抚副使之位,韩忠彦便能在西北战事上面掌握更多的话语权,进而影响朝堂。

韩忠彦对此事很是重视,而种师极出身将门,又是管制过一方军务的文臣,在环庆安抚副使的争夺上种师极的胜算比刘延庆更大,所以此事更是不容有失。

但种师极自己却很清楚,他想要在安抚副使之争中胜出绝不容易,这不止是因为刘延庆背后站着的曾布,更是因为种溪落在刘延庆手中的把柄。

种溪的事情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如果真的在朝堂之上被拿出来说事,扣上了一个不忠不孝的罪过,种师极未必能应付地过来。

一旦种师极没能在安抚副使之争中胜出,叫这个要职落在了新党的手中,到时韩忠彦在朝中更加势微,必定会迁怒于种师极,到时种师极的处境就万分不堪了。

就在种师极想着该如何应对的时候,书房门外响起了种溪的声音。

“爹爹现在可得闲暇,儿有事想与爹爹商讨。”种溪站在门外道。

种师极听到种溪的声音,眨眼间便收起了脸上的愁容,抬手招了招,对种溪道:“哥儿来了,我正无事,快进来坐。”

种溪依言,拖着一双沉重的腿,一颠一颠不自然地走进了书房。

种溪走路的模样怪异,种师极见状,问道:“你的腿脚怎么了,这是作甚?”

种溪走到种师极的跟前坐下,回道:“我昨日出门去了,绕了半个开封城,今日便觉着双腿酸胀,不是自己的一般。”

“你才伤愈,不在家里好生歇着,又胡乱跑去哪儿了?”

原本种师极这次回来,觉着种溪像是转了性子一般,变化颇大,懂事了许多,更不像以往那般纨绔荒唐了,欣慰了不少,但现在一听种溪这么一说,生怕他又出去同人厮混去了,又多了些担心。

种溪笑了笑道:“我可不是出去胡玩的,爹爹右迁之事因我之过而平生波折,我昨日出府一日,是帮着爹爹分忧去了。”

就种师极这两日看来,种溪确实如开窍了一般,比起以往聪敏了些,但朝堂上的事情,他尚且发愁,又岂是他一个少年能够帮得上忙的。

种师极道:“朝堂上的事情,为父自有主张,你不必担忧。”

种溪道:“朝堂之事,我自知帮不上忙,我不过力所能及地做些事,帮爹爹分忧而已。”

种溪说着,从怀中取出了那份小报,放到了种师极的面前。

小报之说起于邸报,只不过邸报只见于官场,而小报流传市井之间。

对于开封城中的寻常百姓来说,他们是接触不到邸报的,小报对于他们来说倒是常见地很,同样的,种师极这样已经登堂入室的朝官自持身份,也不会花时间在这些消息来路不明,多记载些奇闻逸趣的小报上面,种师极对小报倒是不熟悉。

种师极还未看小报的内容,先问道;“这是何物?”

种溪回道:“这是今晨刚出的小报,现在已经卖遍半个开封城的茶馆酒肆了,爹爹不妨看看。”

种师极不明就里,但还是依着种溪的话,结果小报看了起来,这一看,脸色顿时就精彩了起来,不同的神色在种师极的脸上闪过,好奇,讶异,愤怒,最后陷入了沉思。

种师极比起种清显然要老成地多,他看完小报上的消息后,没有种清表面上那般大的动静,但这并不代表种师极没有任何反应,相反地,短短的片刻沉默,种师极的心里已经翻天覆地地想了许多。

“偷梁换柱,反其道而行之。”种师极也是聪明人,他一眼就看出了这小报所载文章的关窍所载,片刻的沉默过后,种师极自言自语了一句。

接着,种师极又对种溪问道:“这消息不是真的,可是你设法散出去的?”

种溪点了点头道:“刘延庆能与爹爹相争,所倚仗的,无非就是儿落于他手中的把柄,犯了忌讳,但只要咱们把茶馆里的事情换个说法,他便无法以此事攻讦爹爹,他又拿什么和爹爹争?”

种溪的意思,此事背后的良苦用心种师极又何尝不知道。

刘延庆抓住种溪的把柄,有意给种家泼脏水,污蔑种溪在太后丧期有狎妓之嫌,便可借此祸连种师极,叫种师极无法与自己争安抚副使要职,确实种溪已经落入了圈套,这事想洗也洗不白,这也是种师极之所以如此伤神的缘故。

但种溪并没有选择洗白自己,种溪的选择是破罐子破摔,既然已经脏了,那他就索性跳进脏水里面打了个滚,给自己搞了个乌黑,现在他不止去了花馆子,而且还对花馆子里的私伎情根深重,身为官宦子弟,竟滑天下之大稽,想要迎娶一个青楼女子。

时人多风流,尤其是权贵子弟更是如此,种溪少年狎妓绝不是个例,算不得多荒唐可笑,但在太后丧期如此却是犯了大忌讳的。

但官宦子弟对一个青楼卖笑的倌人情根深种,想要迎娶入府,甚至险些丢了性命,这可就新鲜了,就算满开封城地找,也难找出第二例来。

这事情传得开了,种溪就会成为东京人茶余饭后的谈笑之资,成为别人口中那个荒唐好色的笑柄,被人指指点点。

种师极道;“只是如此一来,你小小年纪就坏了名声了。”

种溪闻言,却笑了笑,全不在意道:“少年风流,就算是荒唐了些,也由着他们说去罢了,总归好过不忠不孝的罪名吧,只要爹不嫌儿丢了爹的人就好。”

种溪用心良苦,不惜自污,就是为了种师极,种师极心中感慰,又哪里还有有半分责怪种溪的念头。

种师极道:“我儿如此,为父又怎会迁怒,只是此事你本就是受我牵累,险些丢了性命,此番又坏了自己的名声,牺牲太多了,为父都不知该怎么补偿你。”

种溪玩笑道:“儿何求什么补偿,儿是种家人,爹爹好了,儿自然就好了,而只盼爹爹能争来这安抚副使之位,给儿挣一个衙内的名头便好,总不亏了纨绔之名。”

衙内之说,多指高官重臣子弟,尤其在开封城中更是如此,种溪虽然也是官宦子弟,但以种师极眼下的官职,种溪还不能被唤一声衙内。种溪要真想成为正儿八经的衙内,至少要等到种师极官拜安抚副使,执掌环庆大权的时候。

不过种溪如此用心,显然不是为了一个“衙内”的名头,他这么说只是为了宽慰种师极而已。

种师极也被种溪逗地一乐,问道:“此事多半已经在开封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了,你准备如何收场?”

种溪想了想,回道:“我什么都不必做,只管在床上躺着便是。”

“这是为何?”种师极不解地问道。

种溪扬了扬手中的小报,嘴角一扬,回道:“儿干的荒唐事自然叫爹娘生怒,可不和该家法伺候,三五日下不来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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