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何五就连忙忙活了起来,先是抓起一把面干煮开,接着又把大勺探进桶里,深深地舀了一勺,浇在了面上。
“小官人趁热尝尝。”何五把面端到了种溪手边。
种溪自何五手里接过面碗,一下子有些愣住了,面碗的底下是一摞白白的如棋子一般的面片,上面竟堆了厚厚的一层肉臊子。
种溪手中捧着碗,有些惊讶,紧接着他看了看旁人手中的面,上面却只有薄薄的一层,也就明白了。
何五觉着种溪吃惯了珍馐美味,怕他吃不惯这些粗食,于是多浇了臊子,何五这是已经拿出了自己最好的东西来招待种溪了,所为纯良质朴,大抵如此。
种溪端着碗,看着手中独特的一碗面,抄起竹箸就是连肉带面的一筷子塞进了嘴里,大口地咀嚼了起来。
正如何五自己说的,这面糙,不比种溪在府里吃的精细,但胜在新出锅的劲道,一口下去,从心口暖和到了肚子。
“小官人,老汉这面吃地如何?”何五看着种溪一口下肚,眼巴巴地问道。
其实这面除了口感劲道外,其他的也就只是简单的咸口,倒是没什么特别值当说的长处,毕竟这本就是市井上随手可得快食。
但种溪看着何五一脸的期待,还是挑着长处夸赞道:“这面片很是劲道,似乎与我以往吃过的其他面都不同。”
何五闻言,一拍大腿,大有伯牙终得钟子期的意思,竖起个大拇指道:“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官人识货,一口就尝了出来,不是旁人能比的。咱家的这个面片和别家的都不同,别的面片是白日里晒干的,但咱家这片面是夜里搁屋顶上阴干的,故而最是劲道。”
何五激动的模样倒是出乎了种溪的意料,不过若是仔细想想倒也难怪,棋子面是他一家子讨生计的本事,而种溪是吃惯了珍馐美味的官宦子弟,种溪对他的赞誉就显地有几分权威的意思了。
种溪道:“棋子面我还是第一次吃,只是觉着你的不错,别家的我都还不曾尝过,今日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要去尝尝了。”
何五拍了拍胸口道:“小官人只管去试,就是州桥南的棋子面也未必及得上咱家的。”
何五口中的州桥指的就是汴水和御街相交的出口,州桥以南,朱雀门以北,是整个开封城最热闹的所在,这里有无数饭馆、食铺,正是美味珍馐汇集之处,故而何五也有此一说。
何五说着,突然又想起了一事,对种溪补充道:“只不过明日早间特殊,想必州桥一代是没有什么买卖的,小郎君还是改日再看吧。”
宋人宽商,对商户经营不止是不设点,甚至都取消了宵禁,开了夜市,是鲜少有禁商的说法,种溪一听何五的说法,不禁也好奇了起来。
种溪问道:“发生了何事?怎的州桥就没了买卖。”
何五回道:“我也是听家里的邻人说的,明日是太后入葬的日子,早间正要取道州桥过御街,故而一早开封府的官人们就下了令,州桥一代明日一早都不准做买卖了,午后再开市。”
何五口中的太后便是故神宗皇帝的皇后向太后,向太后亡于正月初,明日便是向太后丧期的最后一日。
从太后生前遗命,一应丧葬之礼当从简,亦不得叨扰百姓起居,所以太后薨逝对于民间百姓几乎没有影响,但明日毕竟是太后入葬的日子,该有的规仪还是不能少的。
只是种溪听着何五的话,心里没来由地好像空了一下。
太后入葬,州桥暂封这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何五之言入耳,种溪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一阵莫名的不爽利,总觉着什么地方有些不妥,但细细想来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明日不成,那边日后再说吧。”
种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好像心里有什么念头想抓却又抓不到的感觉,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了何五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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