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听见,管情回来,我却不须进城与他斗了。
若在城上厮杀,必要喷云嗳雾,播土扬尘,惊扰那朝廷与多官黎庶,俱不安也。”
八戒笑道:“哥哥,你但干事,就为难我们。”
孙悟空道:“如何为难你等?”
八戒道:“这两个孩子,被你抓来,已此唬破胆了,这一会声都哭哑,再一会必死无疑,我们拿他往下一掼,掼做个肉子,那怪赶上肯放?
定要我两个偿命。
你却还不是个干净人?连见证也没你,你却不是为难我们?”
孙悟空道:“他若扯你,你两个就与他打将这里来。这里有战场宽阔,我在此等候打他。”
沙僧道:“正是,正是。
大哥说得有理,我们去来。”
他两个才倚仗威风,将孩子拿去。
孙悟空即跳下石崖,到他塔门之下。
那公主道:“你这和尚,全无信义,你说放了你师弟,就与我孩儿,怎么你师弟放去,把我孩儿又留,反来我门首做甚?”
孙悟空陪笑道:“公主休怪。
你来的日子已久,带你令郎去认他外公去了。”
公主道:“和尚莫无礼。
我那黄袍郎比众不同,你若唬了我的孩儿,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孙悟空笑道:“公主啊,为人生在天地之间,怎么便是得罪?”
公主道:“我晓得。”
孙悟空道:“你一个女流家,晓得甚么?”
公主道:“我自幼在宫,曾受父母教训。
记得古书云:‘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
孙悟空道:“你正是个不孝之人。
盖‘父兮生我,母兮鞠我。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故孝者,百行之原,万善之本,却怎么将身陪伴妖精,更不思念父母?
非得不孝之罪,如何?”
公主闻此正言,半晌家耳红面赤,惭愧无地,忽失口道:“长老之言最善。
我岂不思念父母?只因这妖精将我摄骗在此,他的法令又谨,我的步履又难,路远山遥,无人可传音信。
欲要自尽,又恐父母疑我逃走,事终不明,故没奈何,苟延残喘,诚为天地间一大罪人也!”
说罢,泪如泉涌。
孙悟空道:“公主不必伤悲。
猪八戒曾告诉我,说你有一封书,曾救了我师父一命,你书上也有思念父母之意。
老孙来,管与你拿了妖精,带你回朝见驾,别寻个佳偶,侍奉双亲到老,你意如何?”
公主道:“和尚啊,你莫要寻死。
昨日你两个师弟,那样好汉,也不曾打得过我黄袍郎,你这般一个筋多骨少的瘦鬼,一似个螃蟹模样,骨头都长在外面,有甚本事,你敢说拿妖魔之话?”
孙悟空笑道:“你原来没眼色,认不得人。
俗语云:‘尿泡虽大无斤两,秤铊虽小压千斤。’
他们相貌,空大无用,走路抗风,穿衣费布,种火心空,顶门腰软,吃食无功。”
那公主道:“你真个有手段么?”
孙悟空道:“我的手段,你是也不曾看见,自会降妖,极能伏怪。”
公主道:“你却莫误了我?”
孙悟空道:“决然误你不得。”
公主道:“你既会降妖伏怪,如今却怎样拿他?”
孙悟空说:“你且回避回避,莫在我这眼前,倘他来时,不好动手脚,只恐你与他情浓了,舍不得他。”
公主道:“我怎的舍不得他?”
孙悟空道:“你与他做了十三年夫妻,岂无情意?
我若见了他,不与他儿戏,一棍便是一棍,一拳便是一拳,须要打倒他,才得你回朝见驾。”
那公主果然依孙悟空之言,往僻静处躲避。
那猴王把公主藏了,他却摇身一变,就变做公主一般模样,回转洞中,专候那怪。
却说八戒、沙僧,把两个孩子,拿到宝象国中,往那白玉阶前扔下,可怜都扔的做个肉饼相似,鲜血迸流,骨骸粉碎。
慌得那满朝多官报道:“不好了!不好了!天上扔下两个人来了!”
八戒厉声高叫道:“那孩子是黄袍妖精的儿子,被老猪与沙弟拿将来也!”
那怪还在银安殿,宿酒未醒。
正睡梦间,听得有人叫他名字,他就翻身,抬头观看,只见那云端里是猪八戒、沙和尚二人吆喝。
妖怪心中暗想道:“猪八戒便也罢了,沙和尚是我绑在家里,他怎么得出来?
我的夫人,怎么肯放他?
我的孩儿,怎么得到他手?
这怕是猪八戒不得我出去与他交战,故将此计来激我。
我若认了这个泛头,就与他打啊,意!
我却还喝了酒啊!
假若被他打上一钯,岂不折了这个威风,且等我回家看看,是我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子,再与他说话不迟。”
好妖怪,他也不辞王驾,转山林,径去洞中查信息。
此时朝中已知他是个妖怪了,原来他夜里吃了一个宫娥,还有十七个脱命去的,五更时,奏了国王,说他如此如此,又因他不辞而去,越发知他是妖怪。
却说那怪径回洞口。
孙悟空见他来时,设法哄他,把眼挤了一挤,扑簌簌泪如雨落,跌脚捶胸,于此洞里嚎啕痛哭。
那怪一时间,那里受得了这个,急忙上前搂住孙悟空道:“夫人,你有何事,这般烦恼?”
那大圣编成的鬼话,捏出的虚词,泪汪汪的告道:“郎君啊!常言道:‘男子无妻财没主,妇女无夫身落空!’你昨日进朝认亲,怎不回来?
今早被猪八戒劫了沙和尚,又把我两个孩儿抢去,是我苦告,更不肯饶。
他说拿去朝中认认外公。
这半日不见孩儿,又不知存亡如何,你又不见来家,教我怎生割舍?
故此止不住伤心痛哭。”
那怪闻言,心中大怒道:“真个是我的儿子?”
孙悟空道:“正是,被猪八戒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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