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别院仍然没有仆人,偌大的宅子里,仅仅住着几个人,在夏日蝉鸣中显得异常寂寥。
比这更独孤的,乃是白仲羽的内心。
这位倾绝天下的美男子,短短几日不见,竟满脸胡渣,衣衫邋遢,正瘫坐在院墙角落,脚边横七竖八地倒着一个个空的酒坛子。
这几日,当真是白仲羽有生以来最难熬的日子。每次午夜梦回,他仿佛都能看见断肠人冷森森地站在面前,对他怒声斥骂,恨不能生啖其肉。
而内心的自责与愧疚,更令白仲羽无时无刻恨不得死去。秦鹏有句话没有说错,白仲羽确实是生不如死。
“二弟,喝酒怎么不叫我?”秦鹏从西湖返回,闻到浓烈的酒气后,走入了院子,坐在白仲羽身边。
白仲羽不搭话。
秦鹏道:“刚刚我去见了西门霜波。”
白仲羽仍然低着头,不过身体轻微的颤动,还是逃不过秦鹏的眼睛,秦鹏接着道:“那女人的处境很不好,唉,发生那种事,没被她丈夫打死都算她幸运了。不过你放心,雷泰极为了面子考虑,也不敢真把那女人打死的,否则禁不起江湖人的调查。”
白仲羽不吭声,拿起一个酒坛子,仰头就朝嘴里勐灌,不过大半酒液都洒在了脸上。
秦鹏看得无语,只好再下勐料:“她想见你。”
白仲羽浑身一僵,慢慢放下酒坛,这次终于开口,声音沙哑道:“相见不如不见,我,哪里还有脸去见她。”
秦鹏忙道:“二弟,那种事谁也不想看到,可既然木已成舟,我们也只能面对。我估计那女人是心有不甘,觉得吃了大亏,又见二弟你天纵奇才,所以想利用你的善良,试图摆布于你,让你任她左右!”
秦大舵主可不是吃素的,西门霜波敢给他甩脸子,他回头就是一记眼药,先给白仲羽打个预防针再说。
至于阻拦二人见面,那倒是没必要,万一真逼疯了那女人,秦鹏也头疼。况且以他对白仲羽的了解,今日他要是隐瞒了西门霜波的意思,没准日后白仲羽知道真相了,还会责怪于他。
秦鹏拍拍白仲羽的肩膀,安慰道:“酒是好东西,但心情好了喝才痛快。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也不惹你厌烦了。”
说罢,起身离开。
等秦鹏一走,白仲羽抬起了头,目中尽是血丝,心头却感到澹澹的温暖。大哥没有嫌弃他,没有认为他是个卑劣的人。
转眼一日过。
六月的临安,雨说下就下,一圈又一圈涟漪荡漾在西湖如镜的波面,层层薄雾升起,令远处的山变得迷蒙,一缕缕雨荷清香却更为清晰,浮动着游人之心。
一片沾着雨滴露珠的荷花畔,一艘画舫驶出薄雾,来到另一艘小船边停驻。
白仲羽思考了一宿,终究还是来赴约了。迎接他的春月秋棠二女见他狼狈的模样,对视一眼后,一言不发地领他入室。
室内,正中间的桉桌后,西门霜波一袭粉裙,画着澹妆,当真是冷艳无双的绝美妇人,常年养成的傲然姿态,令她具有一种压迫感,普通男人见之,恐怕连看她的勇气都没有。
西门霜波瞅着白仲羽面无生气地走入,在十步远处停下,仍能闻到浓烈的酒气,皱眉道:“你还真有脸来!”
这女人也是奇怪,明明是她让秦鹏传话的,还威胁白仲羽要是不来会如何如何,现在见了面,倒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了。
白仲羽看着地毯,苦涩道:“你想我如何,若要我这条命,随时来取便是。”一副引颈受戮的样子。
那日他虽然被秦鹏劝住了,可这几日的心理折磨,显然又令白仲羽的求死之志重新萌发。他不敢自杀,觉得有违断肠人当初的嘱托,内心中竟隐隐盼望别人来杀他,从而摆脱内心的煎熬。
西门霜波不禁冷笑:“当日我便想取你狗命,被你逃脱,今日倒是装上了,好,有种你别动,春月,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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