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住着腰杆尚且挺得笔直的父亲,皱纹没有爬满眼角的母亲,他们在十九岁的余见宽眼里,仍旧年轻,仍旧能遮挡一切风雨,仍旧宛如山岳......
只是一路匆匆忙忙地走过来,此刻临近家门,余见宽竟反而生出股近乡情怯的惆怅情绪。
楼下的院子里,有老人穿着背心躺在树荫下的摇椅上乘凉,时不时轻摆手中的蒲扇驱逐热气。
天真浪漫的孩童自以为藏在大树的阴影背后,就能让同伴难以寻觅。
夕阳晚照,蝉鸣和蛙叫声也开始逐渐在耳边此起彼伏,余见宽抬头看了眼楼上的阳台,然而那里无人等待。
脚步轻缓,拾阶而上。
站在家门前,余见宽整理好乱麻般的情绪,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吐了出来。
时隔近二十年,余见宽再度扣响了熟悉的家门。
“咚,咚咚~”
“我在厨房还以为是打雷了,你动静能不能稍微小点,别打扰到邻居啊!”
防盗门很快从里面打开,束着围裙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口,一脸嗔怪。
“妈~”
余见宽努力想要压住心里泛起的波澜,可一开口,还是带着沉重的鼻音。
“这是怎么了?”
姜丽萍眉头跳了跳,在围裙上擦干手上的水渍,举臂按住余见宽的肩膀把他拉进家里,还顺便带上了防盗门。
“是不是考试的时候,没发挥好啊?”
姜丽萍也很难受,不过看见儿子眼睛里溢出的泪水,她还是抬手轻柔地将其抹去。
曾经那个趴在膝盖上问天问地的孩子,现在已经快要高出自己一头来了,姜丽萍的鼻子里没来由横生出一股酸楚。
“没事的,不管是哪所大学,只要能上,我和你爸都送你去读。”她的宽慰言语听起来有点萎靡。
她怎么可能真做到像说的这样淡然呢?
高三这一年,姜丽萍可以说是为余见宽的学习下足了功夫。
搬家到离学校近的地方,每天辛苦工作之余,还要早起给余见宽做好早餐;中午下班后急急忙忙赶回家,买菜做饭,然后盯着这个顽皮捣蛋的儿子午睡,等到余见宽去上课的时候,又马不停蹄的赶去上班;晚上十点多余见宽才下自习回家,姜丽萍也是做好饭菜在餐桌前守着。
在房间里休息的余成林也走了出来,他大概是听到了客厅里的谈话,站在卧室房门前,默不作声。
“我去看看锅里,还烧着菜呢。”
姜丽萍转过头去抹了把脸,强撑着笑意,“老余,你劝劝你儿子,他打小就聪明,又不是只有读书这一条出路。”
她害怕当着儿子的面掉下辛酸眼泪,说完话就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了厨房。
余见宽其实很想说些什么,可当看到母亲褪去满头华发,父亲腰杆也变笔直的刹那,他嗓子眼里好像堵着团棉花,最后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余成林闻言,走到余见宽的身边坐下,深深地看了一眼儿子,拍了拍他肩膀,依旧没有半分言语。
这对无聊的父子彼此沉默,坐在沙发上,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余见宽心里荡起的涟漪慢慢平复下来,怔怔地盯着余成林粗糙且老茧纵横的手,其中两指间有些蜡黄,萦绕着淡淡的烟草气息。
小时候,余见宽总觉得父亲的手太粗糙,每次被摸脑袋都蹭得他皮肤发疼,而且烟草的味道也不太好闻,可父亲偏偏乐此不疲。
后来余见宽长大了,能看见父亲看不见的高度,却时常怀念起那个只到父亲腰高的时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父亲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是亲昵地摸孩子头了,甚至让他在孩子面前说些道理,似乎都变得难为情。
不同于恋人间的轰轰烈烈,父母的爱从来都是被形容为山水,巍峨悠远,却沉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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