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豪在超市里面出来,拎着大袋子吃食,骑上车往古镇边缘一个未改建的城中村驶去。
路程要有个七八公里的样子,骑车用时差不多要四五十分钟。
每天如此。
也不只是他,这里有住着数以万计的专业群演。
在这里,居住条件很差,房租还很贵,但比古镇中的小旅馆和大酒店要便宜。
对比在这里生活的绝大部分而言,李俊豪是幸运的,他以每月两千块的价格,寄宿在城中村的人家里。
在这人家里,无论是居住条件,还是生活质量来说,他都要比别人过的好到不行。
就别说比别人了,有时候李俊豪都为自己只花了两千,而受到的待遇,感到不好意思。
两千一月,一月一交,没有押金,不收水电。
早上出门,时间合适的话,管早饭。
晚上回来,家里有现成的,管晚饭。
甚至,因为人家开洗衣房的原因,衣服都顺道帮你洗了。
房东姜姨,根本没在赚钱的。
以前的李俊豪为此不好意思,但也只是不好意思而已。
然而,在梦到另一个李俊豪,经历了他的生活,以及体验过真实的社会后......
李俊豪觉得,当初刚来到古镇,手持两千五百块钱的他,在街道上来来回回无助流浪,求房东们能便宜一半的时候,被姜姨捡到并收留,是一件祖上冒烟的事,也是他这辈子碰到的大幸运之一。
所以,他经常往回买菜,平时帮忙收拾屋子,帮忙搬运衣物,以此来表达他的感谢,目前的他也只能做到这些,以后如果有机会......
李俊豪不喜欢说大话,他只是每当回到这个挂着‘干洗店’牌子的二层小楼的时候,都会在楼下站一会。
并在心中反复的告诉自己,他为之奋斗的意义中,有一条就是;不辜负每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李俊豪把车锁在了经常停靠的位置,拎着超市的大袋子进入干洗店。
跟在一层两位洗衣打工的妇女打了声招呼,李俊豪爬上二楼。
这小楼的一层和二层的一半,都是洗衣房的工作区,放置各种机器,还有晾衣房,剩下的一半才是生活的范围,在走廊里被一防盗门隔开。
而在小楼后面,还有一空地的院子,平时用来晾晒来送洗的床单一类的。
在这人口麻密的城中村中,这洗衣小楼可以说是一大产业了。
属于姜姨个人的产业,更准确的说是姜姨从因意外而逝去的姐姐那里,继承来的产业。
她靠此生活,靠此来养育姐姐留在世上的外甥女。
“姜姨!姜姨?”
李俊豪把排骨放在厨房,一只鸡冻在了冰箱里,而后发现房屋里面没有声音,他疑惑找了找。
几个房间中明显没有声音,李俊豪走到一扇窗户前,从窗户中把身子探出,向小楼后院看去。
这才看到了在后院正在挂晒大布单的姜姨。
李俊豪没有出声招呼,而是默默的看着,看着姜姨认真的整理每一块布料。
忙碌中,素白的面额上沾着细汗,她也不伸手擦拭,只有当盘起的头发,偶尔掉落两绺时,她才伸手整理一番,顺带用毛巾擦擦脸。
姜姨,虽然叫她姨,可实际上她很年轻,很漂亮,今年连三十都没到。
叫她姨,完全是因为这是她硬要让的。
就初见那天,有钱不敢乱花的李俊豪,在街上饿着肚子,狼狈的像条流浪狗,四处在找一个让他钱包能接受的住处,结果找到最后,心灰意冷的坐在老年公园的长椅上,一手矿泉水,一手面包,独自迷茫。
那时,在后面跟着他跟了很久的姜姨,终是走到他身前低头问道。
“没找到合适的住处么?”
李俊豪现在还清楚记的那时场景和当时姜姨的样子。
一漂亮的女人,穿着朴素的衣服,拎着超市的袋子,手指勒的泛红,就这么低头看着他,面露怜惜,好像怕吓到他一样,声音轻缓而温柔。
“我钱不够......”
等他可怜巴巴的说完这句话后,漂亮女人脸上怜惜神色更甚,抿着嘴唇一角看着他。
张了张嘴,但没说话,犹豫了好一会,才终在李俊豪那满是期待的眼神注视下,问道。
“那,你有多少钱啊?”
“我有,我有两千五,我都,都可以......”
当时因为他有感觉到,这个漂亮女人要帮助他,所以想说,两千五都可以用来找房子,但能不能别押一付三或者先欠着点......
但同时又因为,漂亮女人并没有明确的表示要帮助,所以又不能那么说。
那样说,有种给杆就上,赖着人家的感觉。
结果......
“两千块吧!你住我家,刚好有一间空房,但不是很大。”
“没事没事!能住就行,谢谢!谢谢姐姐!”
李俊豪瞬间兴高采烈的蹦起来,忙乱的从腰包里翻找着现金,面包掉地上了他都没管。
“别急,一会再给我也行。”
“诶?你叫我姐姐,你今年多大啊?看着好像......”
“我今年十七,再过几个月,过了生日,就十八了。”
李俊豪当时是有点忐忑的报出年纪,因为之前找房时,有的房东都没谈价,一看他未成年,直接就把他撵走了。
他怕好不容易找到的住处,也会因为年纪而失去,所以他紧忙着说,马上就十八了。
哪怕这样说,他也没有撒谎,没有耍小聪明。
但结果没成想,漂亮女人在意的点根本不是这。
“我就说你年纪看着不大,十七,才比我外甥女大两岁,你还是喊我姨吧!我姓姜,你就叫我姜姨。”
“......那好,姜姨。”
“嗯,我正好要回去,你跟着我。”
“好的,姜姨。”
十八岁的李俊豪老实,十七岁的李俊豪更甚,就这样叫了一个二十八岁的女人为阿姨。
还有,当时明明注意到姜姨手都勒红了,但他也没想帮忙拎,就一声一应,一步一跟的,跟着这母性泛滥的漂亮女人,到这洗衣小楼落了脚。
对的,母性泛滥。
此刻在窗边面带微笑,静静看着的李俊豪,有听姜姨讲过自己事情的他,在心里是这么评价的。
姜姨,她是跟姐姐长大的,姐姐供她生活,供她上学,给了她优质的条件和爱。
而后来,姐姐一家出事了,刚上大学没两天的她,在悲伤过后从外地休学回来,就守在了这里,像当初姐姐对她一样,养育着姐姐的两个孩子。
一直到今,姐姐的两个孩子,她的两个外甥女都上高中了,在外地住校,她还在这里独自一人。
这是一个没有母亲,却被母爱困住的女人。
爱,与被爱,让明明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她,浑身都是在散发着母性的光芒。
李俊豪心想,除去这样的姜姨以外,当初不会有任何人可怜他了。
而对于称呼......虽然他曾有质疑过这个称呼,但姜姨却说;小阿姨也是阿姨,你就比我家这俩大两岁,可不能差辈。
“姜姨,姜怡......反正都一样。”
安静的看着楼下姜姨的李俊豪,莫名的嘟囔了一句,声音很轻。
可,楼下忙碌的姜姨就好像听到了似的,很是随意的一抬头,就看到了把头伸出窗子的李俊豪。
“小豪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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