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锦衣卫指挥使可不是什么好位置,二百年来,八成的锦衣卫指挥使下场凄惨,斩首的、磔杀的,凌迟的,被活活打死的,死后被清算的,反正是各有各的凄惨,各有各的不幸!
能够平安告老还乡,还不被清算的,基本上没几个了。
如果说窦娥的冤是六月飞雪,那锦衣卫指挥使的冤也不妨多让,活着的时候替皇帝干脏活累活,等名声臭得差不多了,小命还得被皇帝拿来平民愤。
“妹妹,此事为兄又岂会不知。”
郑国泰脸色凝重道:“可是妹妹你认为为兄不当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没有足够强大的权力支持,常洵有资格坐上那个位子吗?”
“而且常洵与朱常洛争位,若是常洵败了,数十年后陛下仙去,新君清算,常洵作为皇子,新君不敢冒着残害手足的骂名对常洵动手,可我们郑家还能逃得掉不成?”
顿了一下后,郑国泰又接着道:“何况妹妹你如今宠冠后宫,陛下只围着你转,皇后不恨?王恭妃不恨?现在陛下护着,我们郑家自然安然无忧,可陛下若是去了呢?”
“到那时,我们郑家又何以自处?”
“除非妹妹你肯放弃扶常洵坐上那个位子的想法,同时放弃陛下的宠爱,当初孝宗陛下何等宠爱张皇后,对皇后娘家何等厚爱,可孝宗陛下和武宗陛下一死,张皇后一死,她的两个弟弟尽数被斩,家也被抄,可以想像,一旦几十年后新君上位,我们郑家的下场会如何?”
说完之后,郑国泰便佯装神色低沉,他来自几百年后,在那个信息大爆炸的年代,他多多少少也懂得一些贩卖焦虑的手段。
郑贵妃本就是普通民女出身,哪有什么见识,虽说当了这几年贵妃,见识也多了不少,但又哪里经得住吓,一下子就有点慌了神。
“那怎么办啊?”
郑贵妃慌忙道,这个问题,她以前没有想过,在家里父母宠着,进了宫后,朱翊钧宠着,根本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她烦恼。
就连想要儿子当太子,也是嘴上说说,剩下的事情都是朱翊钧在做。
“我们自己掌权。”
郑国泰沉声道:“只要我们在朝堂上有人支持,再加上陛下支持,常洵未必不能成为太子。”
“可是当锦衣卫指挥使真的很危险啊!”
郑贵妃急道:“我就你一个哥哥,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爹娘交代啊!”
“放心吧。”
郑国泰轻笑道:“锦衣卫指挥使的生死都是陛下说了算,妹妹你会让陛下杀了我吗?若是以后常洵能够登基,常洵会杀了我这个舅舅吗?”
“当然不会!”
郑贵妃连忙摇头,有她在,无论是朱翊钧还是朱常洵,都不可能会杀郑国泰。
“那不就行了嘛。”
郑国泰随意道:“当初陆炳权倾朝野,当了几十年锦衣卫指挥使都能安然无恙,更别说为兄了。”
听到郑国泰的话,郑贵妃才松了口气,可放松下来后,她才想起来,这锦衣卫指挥使不是她能干预的,于是皱眉道:“哥,可这锦衣卫指挥使也不是我能干预的,若是陛下不允,哥你就放弃这个想法吧。”
“这是自然。”
听到这话,郑国泰满口应道,心中却琢磨着要是锦衣卫指挥使得不到,该换什么官职好,毕竟有自家妹子这么好的资源,不横行霸道的话,确实有点亏。
兄妹俩人又叙了一会话,郑国泰才起身离去,他虽然是郑贵妃的兄长,但进宫也是有吋间限制的。
………
就在郑国泰离开不久后,朱翊钧便施施然来到了景仁宫。
当看到郑贵妃坐在桌边愁眉苦脸,朱翊钧快步来到郑贵妃身侧,关心道:“爱妃这是怎么啦?”
正愁着该怎么跟朱翊钧开口的郑贵妃,冷不丁地听到朱翊钧的声音,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起身,福身一礼:“臣妾参见陛下!”
“爱妃不必多礼。”
朱翊钧笑着扶起了郑贵妃,随意道:“朕刚才见你愁眉苦脸,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说来给朕听听?”
听到朱翊钧的话,郑贵妃眼睛微微一动,顿时有了想法,于是苦着脸道:“还不是臣妾那个哥哥。”
“国舅怎么啦?莫不是为了承袭一事?”
闻言,朱翊钧轻笑道:“爱妃不必担心,等外朝那些人说累了,朕便允了国舅承袭一事。”
对于郑国泰想要承袭郑承宪的从一品都督同知,他倒是没多在意,一个虚职而已,朝廷完全养得起,而朝堂上那些人也只是习惯性地反对罢了,不会在一个虚职上纠缠太久的。
“陛下,若只是此事,臣妾也不用如此忧愁了。”
郑贵妃语气忧愁道:“臣妾那哥哥也不知道听了谁的蛊惑,知道现如今锦衣卫指挥使的实职空缺,竟然想要这个实缺,可是这锦衣卫指挥使又岂是什么好位置,坐这位置的有几个人能善终的?”
说到这里,郑贵妃脸上的愁容更甚:“于是臣妾便狠狠骂了他几句,可是臣妾那哥哥仿佛吃了秤砣硬了心一般,非要臣妾替他向陛下讨这个官。”
“虽说这次被臣妾骂回去了,可那毕竟是臣妾现在唯一的亲人了,臣妾能骂这一回,还能回回骂不成?”
说着说着,郑贵妃竟然掩袖哭了起来!
只能说女人天生就是戏精,明明就是想要向朱翊钧讨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职,郑贵妃竟然还能表现出这种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
本就宠溺郑贵妃的朱翊钧看到这一幕,连忙安慰道:“爱妃何必如此,此事交给朕,明日让国舅进宫,朕亲自与他说。”
听到朱翊钧这话,郑贵妃心中顿时喜笑颜开,她知道,此事已经稳了,以她对朱翊钧的了解,只要郑国泰坚持,朱翊钧绝对会把锦衣卫指挥使给他的,并且保护好他,因为朱翊钧既然应下了,那就不会让她再因为此事忧愁。
不过心中喜归喜,郑贵妃还是保持着泪眼婆娑的样子,朝着朱翊钧再次福身一礼道:“臣妾谢过陛下。”
“爱妃不必如此。”
朱翊钧再次伸手扶起了郑贵妃,眼中却闪过了一抹异样的光芒,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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