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
长条会议桌两侧坐满了人,而且级别都不低,囊括这条高铁指挥部,设计方,施工方…职位最低的都是白龙滩大桥的现场负责人。
正在主讲PPT的是二天一夜没合眼,靠着桌上黑咖啡苦撑的兰婷婷。
以往类似的会议,虽然“烟枪”很多,但因为有不吸烟的同志在,所以开会不抽烟已经成为不成文的规定,大家都能自觉遵守。
但今天从一开始就显得很特殊,随着洪光宇在会议桌前点燃了第一只烟,聚精会神听着兰婷婷汇报的总指挥只是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洪光宇,然后什么也没说。
于是第二只,第三只烟陆续点起,最后就连总指挥也从身边人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烟。
会议室尽管开了窗户透气,但依然烟雾滚滚,就像个大烟囱。会议室里不抽烟的兰婷婷心无旁骛,其他几个不抽烟的同志,也仅仅是把座椅往后挪了挪,仿佛离会议桌远一点就能逃过这弥漫的二手烟似的。
屋内凝重的气氛仿佛形成特殊的磁场,连屋外的人都明显感受到了。
食堂负责人从开会不久来过一次,中间又陆续来过两次,后边两次他可是都让人把晚饭装在一次性餐盒里带过来的,但走到会议室门口硬是没敢敲门,又带着食堂工作人员抬着餐盒原路返回。
这可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以往开会,到了吃饭时间,他一般会敲门提醒参会领导,如果参会领导走不开,他就带人用餐盒把饭送进会议室。像这样,会议从晚饭前一直开到后半夜,除了会议保障人员出来两次打开水,没有人吃饭,甚至几乎连出来上厕所的人都没有,他还是第一次见。
后半夜一点,兰婷婷终于结束了她的汇报,“所以,综合以上数据,我们经过反复计算,最终得出的结论是1号桥墩和5号桥墩做加固处理,2、3、4号桥墩推倒重来。”
兰婷婷讲完了,会议室里没人说话,更没有掌声,安静得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就这样沉默了几分钟之久。
“按照你的计算,这桥墩已经成了豆腐渣工程了?”洪光宇终于还是没忍住,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兰婷婷。
“我可没说是豆腐渣工程,这桥墩的质量是绝对符合原来的设计要求的,即使拿到国际上,也可以拿到建筑质量金奖。只可惜,按照现在的情况计算,它们确实已经成了定*时*炸*弹”!兰婷婷看了一眼洪光宇,冷静而又坚定的说。
“好端端的桥墩变成定*时*炸*弹?未免夸大其词了吧?”
“我用计算机做了个简单模拟程序,因为时间有限,不是非常精准,但可以看看是不是夸大其词。”
说着,兰婷婷在笔记本电脑键盘上敲了几下,会议室的投影屏幕从刚才满屏的枯燥数据,变成了动画展示。当然,这不是拍动画片,也是电影特效,只是对白龙滩大桥和上面运行的列车进行了基本的模拟。不过在座的都是专业人士,有这些就够了。
只见动画中,高铁列车一辆接一辆的通过,开始白龙滩大桥没有任何异样,但是随着“水势”的上涨,代表桥体健康情况的颜色,从绿色很快过渡到了黄色,随之变成了橙色,终于在桥下流水达到峰值之后,在上面通过第四列高铁时,桥体变成了最为触目惊心的红色,在高铁最后一节车厢还在桥面时,桥塌了!
“徐总指挥,陶书记,我觉得还要组织专家充分论证。”洪光宇并不是不讲道理,铁一般的数据面前,他其实已经接受现实了,但依然十分不甘心,于是转头求助于在在这会场职位最高的项目总指挥徐任梁和党高官陶力。
“嗯,这件事我们肯定会慎重的,从兰工提出暂时停工报告后,我们就高度重视,组织多方专家进行论证,结果是一致的,支持兰工的专业判断。”徐任梁缓缓说道。
“在停工的这些天,我们也在汇总相关的数据进行反复计算,而且我们还通过有关部门运用遥感卫星进行了测绘,我们所掌握的数据比兰工的要更全面一些,也正因为这样,专家这边的计算过程稍慢一些,最终结果还没有出,但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兰工的计算结果基本无误。”
事已至此,洪光宇也只能相信科学依据,但只是一想到手下那么多一线工人这么长时间的付出全都化为乌有,忍不住说道:“之前严院士的设计要是留有更多的设计余量,就不会出现今天的情况。”
见洪光宇竟然指责老师,兰婷婷刚要开口反击,陶书记抢先说了话:“今天我们这个会是专业分析会,所有拿出来的数据和论点都要经得起推敲,”说罢陶书记狠狠用目光瞪了一眼洪光宇,“同时,今天这个会也可以看做是我们党委扩大会,对重大问题集体研究决定,是党委三重一大议事规则里明确规定的,同时因为兰工和其他几位民主党派同志的加入,所以今天的会议是扩大会议。其实今天的会议,我们有一位非常关键的专家没有来,严院士!十五天之前,严院士就倒在这间会议室里,远在几千公里外的印度洋发生了里氏7.1级地震,虽然因为震源很深,没有引起海平面的异常波动,但却非常意外地改变了我们脚下这块土地的地质结构,这件事对于我们的生产生活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不过唯独对于我们现在正在建的这座桥影响非常大。”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在静静地听着,兰婷婷听到陶书记提到自己老师,眼泪已经无声地流了下来。这时,陶书记话锋一转,“严院士的设计是有着充分的余量的,可以抗击百年一遇的洪水和地震,这个余量不够吗?但大自然这次给我们出了新难题,就是超出了严院士的最大设计余量。而且巧合的地方在于,几千公里之外,哪里都没影响到,就是影响到我们的桥,我们桥下这一段的地质结构,洪光宇,你有什么不服的?”
洪光宇啪地一声站了起来,“陶,陶书记,我错了!”虽然已经转业几年了,但面对自己曾经的团政委的怒吼,洪光宇还是条件反射站了个笔直,而且差点又喊了“陶政委”。
“你急,我急,所有人都急,但再急有些话也不能随便说!”
“是,陶书记,我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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