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一阵短暂慌乱后,穿越者很快适应了这个纨绔子弟的角色。
赵氏梨花带泪,哭的正伤心,徐景安慰道:
“好了,都听母亲的,以后不乱读书了,安心混吃等死,那个啥,躺平。”
赵氏眼泪婆娑,伸手抚向徐景英俊的脸庞:“吾儿,你长大了,说得真好!对,躺平!”
徐景心中诧异,一般大户人家,都希望后代多读书考取功名,这徐家到底是什么来头,赵氏口气不小。
“新皇继位,朝局乱的很,为官也未必好,你爹开罪张元辅,被罚了半年俸银,前途未卜!你不入仕做官也好!京师不过砂砾场,风大沙大(注1),做到首辅又如何?你看高肃卿(高拱),一着不慎,就被张江陵陷害扳倒,落得树倒猢狲散,前年高拱被赶出京城,几大箱子行李都丢了,仆人也跑了,真是可怜啊,咱徐家可别落得这个下场······”
徐景在旁认真听着,脸上表情渐渐凝重。
高拱于隆庆六年被张居正扳倒,赵氏说是前年的事,那么,现在应该就是万历二年。
从万历元年到万历十年,整个大明朝堂,几乎都在张居正控制之下。
张居正此人,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以牙还牙是他的座右铭。
得罪了张元辅,徐景不由为他这个位面的老爹担心,当然,也在为自己担心。
“你若不愿结社讲学,便学你爹,去造园子,吟诗作画也行,非要去五脊六兽的争科考作甚?咱徐家不是小户寒门,不缺银子,只要熬过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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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桌备好了饭菜,徐景跟着赵氏,来到拙修庵旁的草屋耕息轩。
耕息轩院外,树有篱屏,草屋窗前挂着斗笠蓑衣,墙角靠着锄头?头,都是崭新的。
从赵氏絮絮叨叨的叙述中,凭借自身残留的记忆,他大致知道了自己的背景。
他的父亲徐延裸(字德业),是嘉靖三十八年进士,在浚县做了两年知县,升为浙江布政司参议,从四品的肥差,掌一省粮储屯田诸事。
这座东庄,便是当年徐延裸花费重金,从苏州富商吴氏手中买来的,据说,当时建成之后,连拥有三座弇山的王世贞都叹服不已。
去年六月,朝廷推行新法,从考成法”开始,“以六科控六部,以内阁控六科”,综核名实,整顿吏治。
大刀阔斧的改革下,那些混日子的官员就不好过了。
各地巡抚巡按,参议佥事忙得鸡飞狗跳。
徐延裸服膺儒学,对张居正行申商权术,很是不满,他上疏万历皇帝,说新法应当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
结果,御史弹劾徐延裸“懈怠新法”,徐参议被当成守旧官僚的典型,遭到张居正批驳,被停了半年俸禄,接受御史调查。
徐参议想效法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不过现在看来,树欲静而风不止,归隐田园只是奢望了。
“韶儿,这是佃户前日进献的野味。”
一桌子的鹿肉獐肉,山珍海味,徐景有些晕眩。
赵氏颇善饮酒,这让徐景有些惊讶,母子二人觥筹交错,酒过三巡,徐景还感觉恍如梦中,斟酒的美婢俯身上前,身姿摇曳,身形若隐若现,他有些迷糊了。
“你,叫什么名字?”
“少爷说笑了,奴家是金莲,昨晚还给你暖床的!”
“哦,姓潘的那个金莲吗?”
“公子你猜。”
金莲含情脉脉,挺身凑近一点。
正要搂住,赵氏一个眼神,潘金莲连忙退下。
“都快成亲的人了,还没个正形!整天和丫鬟厮混一起,没出息!”
赵氏边说边给儿子夹菜,唠唠叨叨:
“咱们在家吃山珍海味,不知你爹在浙江吃的什么······张居正简直混账,非要把衙门公文分置三本账簿,府衙,六科,内阁,各要一本,真是折腾死人!”
徐景知道赵氏说的是考成法,听了只是摇头,小皇帝身边的那位张先生,可不是什么善茬啊。
张居正主政期间,对江南豪绅——也就是像徐家这样的大户——一直采取打压政策。
按照原本历史,要不了多久,徐延裸就会下狱,罪名是“纵容恶奴”。
徐家辛苦经营的东园亭榭池沼,尽被拆毁,最后人亡园毁,死的一个不剩。
“韶儿,御史要来苏州了,头一个就查咱们,你爹过几日回来,他说等你成了亲,他就致仕,来东庄养老,免得在官场争斗,到时,就把家业交给你打理。”
不知是因为几杯酒下肚,还是赵氏说要让自己继承家业,一向冷漠的徐景,望着这个捡来的母亲,忽然感到一阵久违的暖意。
他起身给赵氏满上酒,郑重其事道:
“母亲不必担忧,有孩儿在,没人敢欺咱们,张居正勾结太监冯保,用诡计赶走高肃卿,如今独揽大权,作威作福,想对付徐家,没那么容易!”
注:
1、明代北京沙尘天气渐趋恶劣,许多在北京居住过得南方文人都有类似记载,如屠隆在《在京与友人书》中曾抱怨说:“燕市带面衣,骑黄马,风起飞尘满衢陌,归来下马,两鼻孔黑如烟突,人、马矢和沙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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