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径寒擦了把汗,无奈地望着仍丝毫不成形状的帐篷。已经花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了,尽管尝试了无数种方法,却连一丝丝的进度都没有,帐篷仍像个趴在地上的死了的蝙蝠。
周径寒直起了身,他的四周早已树好了几十顶帐篷,柔光点点,就像洒落在这黑色原野上的一颗颗星星。
正当周径寒准备重振旗鼓从头再来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寻着哭声,人们纷纷走出了帐篷。
只见老吴搂着小吴,抱着自己老婆的尸体,鼻涕一把泪一把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
孤寂的弯月下悲伤成河。
齐医生和陈兆国在一旁安抚着老吴,并善意地劝解众人离开。
原来,老吴的老伴在车祸中摔到了头部,虽然看不出任何外伤,但血液一直在颅内慢慢渗、透结,直到呕吐、昏迷后才有所察觉,但此时早已无力回天。
生命有时候真的比落叶还脆弱,树叶在离开枝头时还能随风飘落,而人能飘落的也许就只有灵魂了……
周径寒叹息着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前。
帐篷一动不动趴在地上,就像摆足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在恣意地嘲笑着他。
“滩小石溪流水向,清风明月贵人忙。路须借问何方去,莫取林中花草香……”周径寒叹了一声,把帐篷又重新扔回地上。
这一幕刚好被路过的安桦看到,她笑道,“周大诗人,这么好的雅致?搭个帐篷也能诗兴大发。”
“你来的正好,快搭把手帮我把帐篷给撑起来……”周径寒像看见了救星一样。
“指导可以,帮忙不行!”安桦说道,“如果你连这点小小的波澜都征服不了,那即将面对的大风大浪你又能怎么办?”
安桦的话让周径寒心底一震。
在这个孤立无援危机四伏的荒野,在这个转瞬阴阳生离死别的绝境中,还有什么是他周径寒值得低头和放弃的?
他把帐篷摊开铺平,重新确定好需要固定的位置和入口位置,然后将支架相互交叉沿着这些点位分别穿入帐篷,并紧紧卡在四角的孔位上。
周径寒的帐篷第一次成型了!
“帐篷顶十字交叉位,需要用绳子固定。这样才不易被风吹垮。”安桦在一旁指导着,“四角也要用地钉固定住,这样才牢靠……”
“刚才的那首诗是谁教给你的?”忙完之后,安桦问道。
“我爷爷解放前是私塾先生,我从小的启蒙读物就是从四书五经开始。我最害怕的就是他的大戒尺,如果稍微捣蛋或者讲的不对,那就免不了一顿板子……”周径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心,仿佛那里依然红肿疼痛。
“怪不得你的名字起得那么有意境!一径寒云色,满林秋露香……深谷幽兰芬香竟体!”
被人比作兰花,周径寒显然不好意思起来,“那你的名字是不是和桦树有关呢?”
“说起来好笑。我从小就非常喜欢白桦,它那笔直的树干顽强的生命,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挠它不屈地生长。高考的第一志愿我就报考了辽宁沈阳,谁知兴冲冲去了才知道,原来白桦林生长在更北的北方!”
“听你介绍时说,你祖辈是属于满清正黄旗的?这是真的吗?”
“随便说说而已。不过我爷爷和姥爷对我生活态度和生活方式的影响是一辈子的。都说他们是没落的贵族,可我宁愿做一个物质贫乏的贵族,也不愿做一个精神空虚的暴发户……”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琴声,私有如无,幽怨飘渺:
“静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
阴霾的天空下鸽子飞翔
白桦树刻着那两个名字
他们发誓相爱用尽这一生……”
这低沉的曲子在无边的黑夜里恣意冲击着耳膜,撞击着内心,震彻着灵魂!
就像一场干旱得已经忘记雨水滋味的土地,突然迎来一场甘霖!尽管这场雨很小很小,小到甚至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是却能给这片大地和大地上的人们带来了无尽的惊喜和期望!
音乐的魅力就在于音乐本身,它原本就是生命里的振动和共鸣!
就像灵魂感召,人们再次呆呆地走出帐篷。
远处的一块石头上,魏成熙仍在入神地含着口琴,
“长长的路呀就要到尽头
那姑娘已经是白发苍苍
她时常听他在枕边呼唤
来吧亲爱的来这片白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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