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东升,蝉鸣不止。
五黄六月,最是磨人,尽管还只是辰巳之交,空气中燥热的暑气,已然蒸腾弥散开来。
秦川坐在膳房,与圆脸细眼的冯管事,以及其余灶房、库房的闲余杂役,一同吃着早饭。
一大早紧赶慢赶,终究还是慢了半拍。
回到杂役院的时候,上午的差事已经分派完毕。
“太惨了,水月庵里四五十人,连具囫囵尸体都凑不出来。”
有杂役弟子,在一旁絮絮议论。
宜阳郡与太玄山主脉,同属青州境内,隔得也不算远。
妖魔祸乱的消息,已经在太玄宗里,陆陆续续传播开来。
“就连那水月庵主,炼神有成、修成神通的惠清师太,都没能逃过一劫。”
“何止!听外出探查的真传师兄说啊,就连阴元都给……”
距离惨案发生,已经过去两日有余。
无论是青州府的驻守仙师、诛邪校尉;
还是太玄宗上,派去协助调查的各峰长老、真传弟子;
亦或者那成名已久,仅稍逊色于三大国教,底蕴深厚的转轮寺。
都未曾查出半分踪迹线索。
连出手者是魔是妖,都尚未有定论。
仿似妖魔凭空出现,又凭空蒸发了一般。
杂役院人多口杂,又散布各个峰头院落。
接收到的消息,自然也是杂乱无章、众说纷纭,越传越玄乎。
“行了行了,吃着饭呢。”
眼看话题越聊越恶寒,坐在案首的冯保冷眉一横,轻斥一声。
众人这才讪讪住口,各自埋头。
膳房里安静下来些。
秦川端着面盆,凑上前去,施施然坐到冯保旁侧。
面上故作几分戚戚,不着痕迹,轻声问道:
“冯哥,你说咱们太玄宗里,会不会也偷摸进来些妖魔啊?”
仿似是被方才言语中的凄惨死状,给惊吓着一般。
“呲……”
冯保正埋头喝汤。
闻言轻“呲”一声,一口海带蹄花汤,险些从鼻子里呛出来。
连咳两声,稍缓过来些。
这才睨了秦川一眼,嘴角轻扯,露出些微嘲笑意。
“绝无此种可能。”
言语笃定,不容质疑。
“知道咱们太玄护宗大阵,是何人建立的吗?”
秦川茫然摇了摇头。
一旁的杂役弟子也面露好奇,纷纷侧目盯了过来。
眼见有人捧场,冯保顿时来了几分谈兴,却又不先言语。
而是双手抱拳,先冲着窗外天际恭了一恭。
方才面带恭谨,认真沉声道:
“乃是我大乾圣祖皇帝,感念从龙开国之功。”
“于祖师开山立派之时,亲率工部灵匠、阵道宗师,以昭昭太玄灵脉为基,布下这超凡绝世之阵。”
“莫说是区区妖邪鬼祟,就是那天魔、妖仙亲至,也要无所遁形,叫它跌个狗吃屎!”
提起大乾太祖。
冯保一向慵散的浑圆面庞上,都罕见露出几分庄重,一双细缝眼睛,努力瞪得大些。
显然打心底里,尊崇至极。
听他说得如此笃实,毫无转圜余地。
秦川心头,不禁疑窦更甚。
拐弯抹角问这一遭。
自然不是真被众人描述之中,水月庵的惨状吓到。
而是听了那古井、歪槐、刻画石盖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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