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德,待新皇即位。爹爹便上奏朝廷,将国公传给你。今后爹爹养养鸟,赏赏花,过逍遥的日子去。今后,定国公府的一切都靠你了。”徐光祚道。
徐延德一惊,忙道:“爹爹何出此言?儿子没有指责您的意思,儿子也绝不是要爹爹让我……”
徐光祚摆摆手打断道:“是我自己这么想的。我其实早已经想好了,你已经能够担当门户大任了,今后是你们的天下。张仑,朱麟他们都已经独挡一面了。咱们勋贵之家,老一辈子也没两个了,爹爹不能挡着你的路,爹爹也你没有什么好的帮助了。爹爹若是继续挡在前面,反而会让你难为。所以,我已经决定这么做。延德,今后,你不必管我怎么想,你按照自己心里想的去做事便是。你妹妹说得对,爹爹私心重,这是大忌。你妹妹说,延龄是鸿鹄之志,呵呵,你爹爹我岂知他的志向?爹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徐延德不知如何回答,他看着自己的父亲,突然发现,自己爹爹的面容很陌生。那是一种苍老的陌生。发髻花白,脸上皱纹纵横。从徐延德站立的角度看过去,徐光祚的脸颊松弛着,嘴角耷拉着,嘴唇微微的抖动着。
徐延德从未这么认真的近距离的看过自己的父亲,因为父亲的威严是他从小到大都畏惧的,哪怕是正面直视,也有巨大的心理压力。
但今日,他看着自己的爹爹,第一次觉得他已经老得失去了威严了。那就是个一个普通的老人。
“我回房歇息去了,有些累。明日一早你便动身,不必来见我了。”徐光祚站起身来,口中不清不楚的嘟囔着。
“恭送爹爹!”徐延德忙躬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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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光祚走向门口,歪着头皱着眉,口中喃喃道:“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嘿嘿……!”
那是徐延德最后一次听到徐光祚的说话。数日后,徐光祚在房中突然中风,口鼻歪斜,口不能言,目不辨人。徐晚意遍请名医前来诊治,不见好转。勉勉强强挨过了新年,锦绣元年正月十九,定国公徐光祚病重不治,撒手归天。
……
阳光照在法藏寺的后院禅房小院里。阳光下,两个孩童在院子里玩耍,那是张延龄的长子张翼和陈式一的儿子陈恩国。两个小子年纪相仿,玩起来很投机。此刻两个小家伙正在屋檐下的太平缸里捞着薄冰。小手冻得通红也不在乎,乐此不疲。
画意已经阻止了几次,却也没能阻止。只得鼓着眼睛在旁生闷气。
廊下阳光里,张延龄正和陈式一对坐喝茶聊天。
陈式一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调养,已经能够下床缓慢行走,只是不能久坐,毕竟断骨刚刚长起来。他的胸口处还缠着夹板固定,整个人只能以固定的姿势笔直的坐着,坐姿显得有些滑稽。
张延龄上午便带着张翼来探望陈式一,这段时间,张延龄自然极为关心陈式一的伤势。陈式一伤势渐愈,张延龄也彻底放下心来。
不久前,张延龄已经将昨日殿上的事情告知了陈式一。陈式一听了之后倒是对张延龄的做法不以为然。
“费那个劲作甚?王爷如今想立谁为新皇便立谁为新皇,谁还能阻拦不成?王爷大可不必费尽心思的找刘璟和那个汤若虚做戏。我是看不出有什么必要。当然,好笑是挺好笑的,但没有必要。”陈式一对此事发表了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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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延龄翻了个白眼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本来就不爱动脑子,这一躺月余,更是不动脑子了。你以为我是为了故意做戏么?我有那闲工夫不如去做几件有益的事情。我是为了将来的安定才这么做的啊。”
陈式一道:“愿闻其详。”
张延龄道:“我固然可以强立新皇,但那么做带来的后果是什么?是天下人会议论纷纷,是那些近支皇族们的不满,是大明未来的巨大隐忧和祸患。这会导致未来必然的动乱。所以,我才想办法做戏,让他们主动退出。这样,在皇统血脉上便没有隐忧了,也没有人能拿这一点来作乱了。名不正,则言不顺,不能让天下人觉得不公正,才不会产生混乱。你明白么?”
陈式一恍然道:“原来如此,王爷真是为了大明的安定煞费苦心啊。可是,有些人未必会买账啊。将来一定有人借机生事的。”
张延龄眯着眼笑道:“延龄只是希望大明朝未来五年十年有个安定的局面,能够好好的进行中兴大计。给我五到十年的时间,大明将会大变模样。届时,谁破坏大好局面,便不得人心了。百姓们谁不想过富足安稳的日子?谁也不想过纷乱贫苦的日子。什么是民心?安居乐业便是民心。其他的,其实都不重要。”
陈式一道:“我不懂,但王爷如此说,我是相信的。我也期待跟着王爷好好的把大明变成富足的模样。”
张延龄笑道:“那便快些好起来吧,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做呢。莫要吵着跟画意要酒喝了。要自律,要在这里好好的修身养性,多读些书,将来可堪大用。我带来的书你读不懂,可以让画意读给你听。我是要检查成果的。”
陈式一挠头苦笑道:“哎,王爷真是叫人头大。没想到我陈式一耍刀弄枪半生,最后还是逃脱不了读书。我最怕读书了。”
张延龄看着陈式一愁眉苦脸的样子,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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