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忙去拿手搀贾母站起来,李纨接过大氅来给贾母披上,鸳鸯将领前的系带绑上。
众人退开几步来看,贾母也低头细看。因身子晃动,那浅绛色上金钱线浮动,背上两只仙鹤好似活了过来,竟要飞出来一般。
正有两个婆子搬了一面等身立镜过来,众人让出一条路,贾母在镜前左右仔细地看过,心中十分欣喜。
只见她满脸堆笑,因说道:“果然是极好的皮毛,料子也是上等的,这颜色也正好,不浓艳。瑜哥儿有心了。”
那两个婆子将铜镜又搬回里屋,凤姐来贾母面前轻轻地将系带解开,把大氅交给鸳鸯去收着,又把贾母扶回软榻上坐着。
李瑜道:“老太太喜欢就好。天气正寒,待过年入宫觐拜皇后娘娘时,也可就穿这件,想来也不差的。”
贾母笑容不止,直夸赞李瑜,倒把宝玉一人晾在一旁了。
那宝玉先前也同众姐妹丫鬟们打量欣赏这大氅,况他是个中行家,自然也知这狐裘珍贵非凡,寻常见不到这样身长的白狐,皮毛竟无一点杂色,洁白如雪,柔顺舒适。
他心中也暗暗赞叹,只是见了贾母和众姐妹都只去笑对李瑜了。又想到每每与李瑜同处,旁人皆是只说他的好话,无一人在意自己的。
因此心中一点妒火直上灵台,神魂颠倒,霎时躁动发作起来。
只见他眼中含泪,怫然不悦,竟然伸手扯了胸前挂着的美玉往地上一掷,大叫道:
“这世上有这样宝贝的氅,想来便不独只你一块这样的玉来!那你也算不得什么宝贝,什么劳什子稀罕物,我砸了你了事!”
众人正自围在贾母周围欢笑着,却听见宝玉怒声喊叫,转头看他,却把那宝贝美玉摔在地上,口中叫骂,发起癫来。
凤姐着急忙慌地过来喊道:“怎么这样子了?有什么事说出来,摔这玉做什么?”
说罢就去拾那通灵宝玉,捡起来一看,倒仍是完好无损,晶莹剔透。
贾母见宝玉又是摔玉又是哭喊,急得忙从榻上起来,鸳鸯立马去搀她,几步走到宝玉跟前。
贾母看宝玉哽咽落泪,也急得抱着他哭,说道:“我的儿,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只管说出来,何苦去摔那命根子!”
二人只在那里抱着哭,凤姐和李纨便在一旁劝慰。三春并湘云挤不过去,也在一旁着急。
李瑜眉头一挑,不曾想到今日倒遇上了这摔玉一事,心下也是困惑,不知宝玉又遭了什么刺激。
因见贾母在那里哭,也恐她伤了心神,故而上前劝她。
李瑜几步走到贾母身边,道:“老太太,宝玉还年幼,心性不定。想必先前遇上些不顺意的事,不料如今偶然触动,因此这会突然委屈起来。
待其将胸中积郁的不平散发出去,片刻也就好了。您何苦跟着一起哭呢?
他一向也孝顺老太太,如今见祖母因自己而伤悲,不免也要伤悲起来,如此下去,哭到何时是个头呢?”
贾母听了李瑜的话,因觉有理,于是也渐渐停住流泪,摩挲着宝玉的脖颈,哽咽地道:
“莫非是你爹又逼迫着你读书么?我常说你如今还小,即便是再玩耍一二年也是不妨事的。何苦这样子逼你来?
往后若是再责骂你,只管来我这里,看谁不让我好过!”
一旁站立的探春湘云听了贾母的话,先看看宝玉,又看看李瑜。
心想年纪不过差了三四岁,一个不喜读书,整日里同丫鬟姐妹们玩耍。一个习文练武,已得圣上垂青。
何以相当的处境,竟有这样大的不同来?见过宝玉的啼哭,又看李瑜那样的沉稳,方知人亦有别。
这二女一个有英武豪气,一个有洒脱侠风,最不喜这样扭捏的男子,只李瑜这般的气质风流,雍容持重,最是吸引她们的注意。
况且今日乃是李瑜生辰,众人此来乃为庆贺,宝玉如此一番闹腾,倒叫人嫌恶。
那宝玉见贾母被李瑜劝得已息了狂风骤雨,自己心里也稍平复了一点,便不好再闹,因此也渐渐稳定下来。
李瑜倒向宝玉说道:“宝玉兄弟虽则年幼,却也是堂堂男儿,如此无故喜怒哀乐不由自主,终究不好。
须知‘男儿有泪不轻弹’,况且老太太当面,怎能因一己之情不自禁,倒惹得长者忧戚,岂非晚辈之大过么?
又你在探春等姊妹中乃是兄长,自当以为表率,行为处事更要得体,则往后他们只学你的好,于他们也是一件益事。”
众人见李瑜身为兄长如此语重心长,言辞恳恳,都不由叹服。
贾母拍了拍宝玉,道:“你兄长所言俱是君子良言,何况今日是他的生,你这样闹腾一番来,他却不怪你,反倒谆谆地劝教你,你快向他赔罪道谢来。”
宝玉见无人再理会他,心中虽然不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不情不愿地施了一礼道:“今日是小弟的不是,给兄长赔罪了。”
李瑜扶起他的双臂,道:“不过些许小事,值不得什么道歉的。只要你能明白老太太的一片苦心,这又算得上什么呢?”
贾母见宝玉好过来了,才放下心来,于是招呼众人在桌前围坐,命鸳鸯叫后厨传饭。
贾母端坐在主位,左边坐着宝玉,右边坐着李瑜。湘云和探春挨着李瑜依次坐下,迎春惜春平日里也不同探春分开,于是也往下坐了。
只宝玉那边没人同他一起,李纨和凤姐在贾母边上服侍,也不落座,便拉着贾兰去挨着宝玉坐下。
众人坐定,丫鬟们端着水过来打湿帕子给他们擦手。
不多时,众婆子们拎着食盒络绎地进来,在桌上满满摆了一桌,山珍海味,山肴野蔌,丰盛至极。
贾母先举箸,命众人不必拘束,随即屋内又欢声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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