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月白风清,银星漫天。
李瑜端坐在马背上缓缓地行着。酒意朦胧,时而有一种眩晕的感觉,如在舟行,如在云端。
有风吹过,紧随着一阵悸动,浑身上下酥酥麻麻的。
他双眼微阖,回想今日之事,仍旧有些如坠梦中之感。他自知已不是这红楼一梦中的过客,今日更多了些难言的体悟。
“自古逢秋悲寂寥啊。果然这样的秋风,这样的秋夜,这样的醉意,倒叫人不由生发出悲壮的情怀来。”
“建功立业,温柔富贵,真令无数英雄折腰啊。”
李瑜寂寂地想罢,又喃喃地低吟: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如此摇摇晃晃的,终于行到荣府外。
范二当先跳下马来去扶李瑜,叫门口的小厮把马儿拉到厩中拴好,便搀着他往院子里去。
待行至院门口,早有晴雯在那里等候着。
见李瑜颤巍巍地晃过来,赶忙上去扶他,又闻见周身一股子酒气,嘴里问范二说道:“诶呀,怎的喝了这样多,你怎么不劝着他些?”
范二苦了脸,说道:“我哪里想到爷喝得这么兴起,我又不是丫鬟,不在桌前伺候的。不过在后院和那些小子们吃了个饭,谁承想就成这个样子了?”
晴雯只嘴里数落他,轻轻搀着李瑜,让他稍微靠在自己身上借力。
李瑜本在秦府中醒了一会酒,不过回程时稍被风激出来点醉意,腿脚虽然有些乏力,头脑倒是清醒。
只听他口中说道:“并未喝多少,只觉得有些倦。白日里探春妹妹如何教你们的,今晚上你们自行复习着,明日再多教你们些。”
晴雯见他醉了仍在问自己姐妹的学习,不由感动,满眼情意绵绵,嘴角带笑地看他。
将李瑜扶进屋里,怜月过来帮忙,也问怎么喝了这许多酒。李瑜只觉得口齿缠绵,双眼饧涩,也不多说,只叫洗漱睡觉。
怜月无奈,只得帮他脱身上的衣物,却看见他腰上平日里戴的玉佩不见了,反倒多了个香囊。
因此心中不免有了些猜想,却又不得问他。若无其事地依旧给他脱衣取带,将那香囊在一旁放好。
因李瑜泛着些醉意,身子倒比平常更重了些,只得叫晴雯帮手,一同扶了他去浴室里。
将桶里注了一半温热的水,二女扶他进去泡着,怜月去煮醒酒汤,叫晴雯守着。
晴雯方入了府里,也没得怜月传授,哪里帮人洗过澡的,一时间手足无措,羞涩难耐。
因见李瑜趴在桶边上像是睡了,只拿帕子去沾水给他擦洗身子。
如此好费了一阵子劲,怜月来了,又将他扶起来把身子擦干,衣物穿戴好。
二人将李瑜送到床上去,叫他喝了两口醒酒汤,便扶他睡下,一会就见他沉沉睡了。
她俩此时也累得香汗淋漓,见李瑜这里不需要照顾,一同去浴室里洗了澡回来。
怜月道:“屋里屏风外面还有张小炕,往后姐姐便同我作伴吧。”
晴雯羞了脸,道:“不若再等一段时日。”
怜月笑道:“你是公子屋里的丫鬟,往后也是他房里的人,现在害羞做什么?平日里只我照料着也忙,你还是早早来帮我的好,这样也便宜。待会就去把床褥给你铺好。”
晴雯心想,男主子的丫鬟,今后自然容不得再去伺候别人,自己在他这里服侍,总好过别人那里。于是点头应了。
翌日清晨。
李瑜早早的仍起来了,因他气血饱满,又美美睡了一觉,醒来身子也不酸疼,头脑还清醒。
披上衣服绕过屏风,见往日空着的那张小榻被褥铺盖一应俱全,心想应是晴雯住进来了。
又想到她火急火燎的烈性子,偏偏倒和怜月相合得来。
也不多理会,自去洗漱了来,见屋外秋雨淅淅沥沥的不知何时下了起来,便到屋内坐了看书。
怜月和晴雯从屋外面走廊绕了进来,见李瑜在那里端坐看书。一人去倒水,一人去后厨里传饭。
怜月端过一杯热水来,道:“爷怎么昨日里喝了酒来,平常你甚少喝酒的。”
李瑜端起杯喝了一口,笑道:“自是心中高兴,如今倒先不说给你听。但有另外一事,今岁过了年,我要出远门去扬州一趟。
路途遥远的,不方便拖家带口,因此只带范二随行,你们便留在府中,我估摸着要在那里住一段日子。”
因上回去贾母院中,虽领了怜月晴雯同去,只是她们未进得屋内,因此也不曾听说过这事。
如今怜月听了,忙问道:“好端端的,要去扬州做什么?”
李瑜道:“圣上隆恩,将我荐给现今在扬州荣养的老太傅,我这次是去拜师求学的。”
怜月道:“路途遥远的,总得带上一两个人伺候你罢,爷把我带上如何?”
李瑜思索了下,摇了摇头,道:“我此番求学,料想不过一两年便返,况且舟车劳顿,你们女孩子也不方便。便留在家中吧。”
怜月听了李瑜的话,霎时怏怏不乐起来。道:“我自从进府以来,还没有同公子分开过。我知道公子是勤奋上进的,不比别的人只顾玩闹,况且公子一向不劳人费心。
这回公子求学,想来是关乎前程的大事,奴婢自然不敢阻拦。只是有一件事要说,就怕公子太过用功,不爱惜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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