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九章 信纸(2 / 2)绣肠织月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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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他不可能成为袁崇焕世俗公认的“妻”,儒家的夫妻是基于传宗接代才结合,所以他在世人面前天生就是败者,他只能从除开生育以外的其他地方再赢回来。

而如果袁崇焕中道抛弃了他,他就彻底失去了扳回一城的机会,他是真的输得一败涂地,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他当小唱的时候了。

穿越者袁崇焕看着面前的英俊男子很是感慨地想,这一般男人真不应该随便救风尘,救风尘能是好救的?

瞧瞧这生动鲜活的现实案例,救着救着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袁崇焕揉了揉被徐敷奏亲过的那侧脸颊,重新坐回了原位,“……我的意思是,咳,这儿是签押房,万一门口路过个谁,看到了,指不定哪天就向陛下弹劾我了。”

这当然也是个借口,袁崇焕刚穿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后金一打来,宁远城中负责监视的番子就跑光了。

现在城中留下的人里,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没有能力用这种理由弹劾袁崇焕。

顶多私下里觉得袁臬台挺奔放,都到这时候了还有心思跟小唱在办公场所卿卿我我。

徐敷奏自然也知道这是借口,但是袁崇焕能这样找借口,就说明他方才的话已经起作用了,“陛下才不会因此责怪你呢。”

袁崇焕看了徐敷奏一眼,将王喇嘛送给他的那方诵经帕子递了过去,“你又知道了?”

徐敷奏吸了吸鼻子,努力作出破涕为笑的样子,“当然了!陛下也好龙阳,怎么会因此而责怪你呢?”

袁崇焕一愣,“什么?”

徐敷奏擦着眼角反问道,“你不知道啊?不会罢!”

袁崇焕见徐敷奏言之凿凿,不禁心中大疑。

他在现代接受到的信息是,天启皇帝深爱张皇后,这一点是有确切史料佐证的。

因为天启皇帝临终时留下了两句著名的遗言,其一,是“善视中宫”,其二,则是“忠贤宜委用”。

也就是说,在天启皇帝的心中,张皇后的重要性是胜过魏忠贤的。

假设天启皇帝当真认为任用魏忠贤有利于江山社稷的话,那他临终前的那一句“善视中宫”,则是帝王心术以外的真情流露,是一个丈夫对自己结发妻子的不舍与担忧,这怎么可能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情?

袁崇焕道,“这是坊间传闻罢,你从哪儿听来的这消息?”

徐敷奏道,“坊间可没这传闻,我是先前陪酒的时候知道的。”

袁崇焕道,“你陪谁的酒?”

徐敷奏眼睛一眯,没擦尽的眼泪盛在眼眶里水亮亮的,“你吃醋啦?我一个小唱,陪谁喝酒不都是本分吗?”

袁崇焕对徐敷奏的这种言辞腻歪无比,但是他知道徐敷奏是愿意他吃醋的,于是他干脆就作出一副模棱两可的吃醋模样来,“行,行,我是谁啊?我哪有资格管你陪谁的酒啊?你就说说这传闻是怎么来的罢?”

徐敷奏又擦了擦眼泪,总算将情绪平复了下来,“那个……李若星你知道罢?”

袁崇焕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哪个李若星?”

徐敷奏道,“原任甘肃巡抚啊……啧!就先前魏阉要对付东林党,于是将汪文言下狱,企图让他攀诬赵南星、杨涟那一干东林党骨干,这你总知道罢?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个李若星就被汪文言指认,说他是用五千两银子贿赂了赵南星,这才谋得甘肃巡抚一职。”

袁崇焕道,“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徐敷奏道,“肯定假的,赵南星可穷了,他还没我有钱呢,再说回这个李若星啊,其实即使李若星不是东林党人,没有魏阉针对东林党这档子事儿,陛下也迟早会把他给革职。”

“我听说这个李若星曾经给陛下上疏议论时政,其中就有劝谏陛下‘远色’及‘毋近龙阳’的建议,陛下当时一看,顿时大怒,立刻传谕斥责,那依我说呢,这个李若星确实该骂,陛下好龙阳这种事怎么能放在奏疏里公开议论呢……”

袁崇焕打断道,“李若星的这份奏疏可有刊登邸报?倘或是陛下亲自传谕斥责,那就是一定会发抄邸报的。”

徐敷奏道,“这本来呢,是该发抄邸报的,只是就在陛下让宦官传谕内阁,要辅臣依照圣意拟旨,切责李若星的时候,被叶向高给挡回来了。”

“我听说呐,叶向高当时就对那个传旨的宦官装糊涂,说这‘龙阳’是什么意思,我都不知道,陛下是从哪儿知道的?必须得把‘龙阳’这玩意儿解释明白了,才可以拟旨。”

“然后经叶向高那么一斡旋,李若星最后就只不过被不痛不痒地训斥了一顿,陛下说他‘条陈不当,语言轻率,失告君之体’,左右都是些场面话。”

袁崇焕道,“这也不能证明陛下好龙阳啊,说不定叶向高当真就不知道龙阳是什么意思呢。”

徐敷奏道,“这当然能证明了,陛下如果不好龙阳,怎么会因为李若星劝谏‘毋近龙阳’而生气呢?这不就是陛下自己心虚吗?再说了,叶向高是福建人,‘契兄弟’就是从福建开始流行的,他能不知道龙阳吗?”

袁崇焕觉得自己在现代建立起来的历史观都快崩塌了,后世有那么多史料佐证,他怎么都不相信天启皇帝和张皇后的伉俪情深是假的,“那陛下有契兄弟吗?有男宠吗?如果什么都没有,那不就是李若星在胡说八道?”

徐敷奏笑道,“当然有了,我听说,那御前牌子高永寿,就是陛下的男宠,此事早已人尽皆知,还有人作了宫词传出来,‘汉帝椒风绝等侪,六宫粉黛枉金钗。高家小姐蛾眉好,那用凌波窄锦鞵’,就是说这陛下跟两汉二十四帝一样,明明坐拥后宫三千佳丽,却偏偏爱好男色。”

袁崇焕道,“这‘高家小姐’如何就是高永寿?说不定指的是一位陛下宠爱的高氏女。”

徐敷奏道,“因为我朝女子皆以小脚为美,这‘窄锦鞵’指的就是女人,所以‘那用窄锦鞵’指的就是‘用不着女人’,这事你信我的没错,陛下显然是不怎么喜欢女人,这一看就能看出来,就算高永寿此事纯属子虚乌有,那么……陛下明明子嗣稀薄,却为何不再选秀呢?”

袁崇焕一愣,没错,纵观明熹宗一朝,天启皇帝仅诏选秀女一次,截至天启六年正月,他后宫所育之二子二女,不是生产之前就胎死腹中,就是不明不白地早夭而亡。

这种情形下,天启皇帝完全是可以名正言顺地下旨选秀的,而他却似乎根本没有充实后宫的想法,这对一个年仅二十一岁的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说,实在是太诡异了。

倘或天启皇帝深爱张皇后,尚且可以解释为天启皇帝因张皇后痛失爱子,而不愿选秀,可是如果天启皇帝偏爱男色,那这完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袁崇焕无语半晌,忽而又道,“不对,我记得天启元年的时候,京城有谣言说,中宫并非张国纪之女,而是盗犯孙二之女,随后陛下下旨追查,认定这是妖言惑乱、离间天家,如果陛下根本不喜欢女人,为什么不干脆趁此机会废了皇后呢?”

徐敷奏笑道,“我没说陛下不喜欢张皇后啊,‘不怎么喜欢女人’和‘根本不喜欢女人’还是有区别的,只是跟张皇后比起来、跟后宫佳丽比起来,陛下更加喜欢男人,如果我朝可以立男子为后,陛下会选择立男后。”

“只是现在没有这个‘如果’,所以陛下必须跟女人相处,在与女人相处的过程中,陛下在遇见的所有女人里面,最喜欢张皇后,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吗?神宗皇帝深爱郑皇贵妃,可是神宗皇帝不是也挑了漂亮的小宦官在御前侍奉,不是也一样临幸了徐阶的曾孙吗?”

袁崇焕心想,怪了,怎么汉朝和明朝这两个朝代的皇帝都有相似的毛病?

或许这并不是毛病,而是一个人在没有任何道德约束和社会制约的环境下,确实会自然而然地变成双性恋的。

徐敷奏又道,“再说张国纪一事,那是客氏和魏阉在造谣嘛,魏阉想让魏良卿之女,也就是他自己的侄孙女当皇后,所以魏阉就一直在找张皇后的麻烦,想以此促使陛下废后,只是那回陛下将中宫保下来了,毕竟张皇后是陛下自己选出来的国母嘛。”

袁崇焕笑道,“那陛下还挺负责,见到喜欢的男人负责,见到喜欢的女人也负责。”

徐敷奏道,“陛下虽然是天子,但是也是肉体凡胎啊,凡人都会有七情六欲,喜欢男人,喜欢女人,喜欢宦官,喜欢乳母,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咳,真是,陛下那么宽容,就你总是胆战心惊的,如果这仗打赢了,陛下要是知道了咱们的事,说不定还开恩给咱俩赐婚呢。”

徐敷奏说到“赐婚”二字时,用的是一种玩笑戏谑的语气。

他当然知道这不可能,即使明末风气已经开放到了天启皇帝能给太监跟乳母赐婚的地步,都不可能给他和袁崇焕赐婚。

所以他就只能这么一说,过过嘴瘾,给自己留个虚无缥缈的盼头,否则他对袁崇焕的爱要往哪里放?

他的爱那么炽烈,再杀一百个毛文龙都消耗不掉,倘或连个盼头都没有,那他爱得也太苦了。

袁崇焕看见自己先前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心理建设正在逐渐崩塌,他当然厌恶徐敷奏,厌恶明末的特色田园男同,但是他到底也没有厌恶到了要必须杀之而后快的程度。

“杀之而后快”,那这心得有多狠?

简直就跟历史上的崇祯皇帝将袁崇焕活剐三千刀一样狠。

而他穿越到这具身体上,不就是要改变历史上那个“杀之而后快”的结局吗?

袁崇焕复拿起了走马符牌,符牌沉甸甸的,从质到量都象征着军令如山,他的手一伸,招呼着徐敷奏道,“赐什么婚?我看你是白日做梦,赶紧传令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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