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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美不过烟雨江南天。
城郊的江南,雨中更美,石阶、古巷、青苔、流水,构筑成了一副绝美的画面。
只是三娘却再无留恋。
一路前行,沉默不语,所有的景色都匆匆而过,直至东山山脚,一荒宅中。
“就在这里吧。”
三娘驻足,怔然地看着四周的一切,露出了怀念的神色,轻轻说道。
“这里?”
苏青丘看着眼前荒宅,有些不解。
这里既不是繁华的春日楼,也不是三娘父母现今居住的地点,更不是某个岑州城中的名胜地,只是一间四面漏风、屋顶漏雨,连个窗户也没有的破泥屋。
四周更是荒芜,人影皆不存。
三娘为何要来此?
然而苏青丘并未询问,黑白分明的眸子扫视着荒宅,便见到南边半塌的泥墙上,画着一副图案。
上面是四个小人,代表着一家四口,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在中间手拉着手,而小女孩另一边拉着男人的手,小男孩另一边则拉着女人的手。
其乐融融,阖家团圆。
“这里……是你们曾经落脚之地?”
苏青丘看向三娘,问道。
后者点了点头,回到这里后,她一改刚刚沉默的状态,脸上的笑容多了三分,似乎整个人都活泼了起来。
“当初父亲、母亲、还有弟弟和我,一路逃难至此,便在这里落脚为安。”
“那时候,每日里最期盼的就是父亲采摘野菜回来,偶尔还能打到一只兔子,全家都会开心好多天。”
“先生你看这里,这里是我和弟弟约定,我们俩要一起长大,弟弟专门为我画的呢。”
三娘欢快的指着另一处角落,那上面赫然刻画着手牵手一起大笑的孩童。
画虽简陋,却格外温馨。
“还有这里,这里是妈妈给我们煮兔子的灶台,那时候我和弟弟就蹲在这里,眼巴巴的瞅着,寸步不离。”
灶台处,还留有篝火的痕迹,以及一只破烂瓦罐,还有两对小小的脚印。
恍惚间,苏青丘似乎看到一家四口守着这间破屋,烂瓦锅中煮着兔肉,父母讨论着生活中的艰辛,而什么都不懂的姐弟俩则蹲在篝火旁流着口水,翘首以盼的等着兔肉。
类似的,这里还有很多地方,这些明明很艰苦的记忆,在三娘心中却格外香甜。
她冰冷的小手拉着苏青丘的衣袖,叽叽喳喳欢快的说着,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一般。
苏青丘则一言未发,就这般静静地听着。
这便够了,足矣!
就这样,时间缓缓地流逝。
日近正午,阴雨蒙蒙。
三娘终于停止了自言自语般的唠唠叨叨,最后停在了一处草席上,重归先前沉默的样子,良久之后才幽幽说道:“这是三娘的草席,煮兔子的瓦罐父亲没有带走,三娘的破木梳子也没有带走,没想到草席也留在了这里。”
“三娘的一切都留在了这里。”
父母卖了她的时候,她未曾哭。知道自己死了,她也未曾哭。刚刚见到狠心的父母,她仍旧未曾哭。
但现在,似乎再也承受不住,血泪顺着眼角无声流下。
她不怕疼,也不怕死,只怕自己永远的被家人遗忘。
那一日,她便从这里被自己父亲带着离开了此地,离开了这个心目中的家。
这一走,便是阴阳两隔。
而也是从这一天开始,这里的树枝繁叶茂,这里的草生机勃勃,四季交替,却从此只有风来过,雨淋过,不见家人再来过。
“让先生见笑了。”
三娘收拾心情,展颜一笑,道:
“就在这里吧,先生!”
“耽误了先生这么久的时间,是三娘之过。”
苏青丘叹了口气,他明白三娘的想法,或许这处泥屋对于他父母、弟弟,是苦难之地,是痛苦之源,是绝对不愿意再回忆,也不愿意再来的地方。
这里比不得春日楼遮风挡雨,比不得江南的繁花似景,但是对于三娘而言,这里却是她一生中最快乐、也最重要的地方。
毕竟在这里,可以不为生计着想,可以不用去疲惫逃命,不用担心被父母卖掉,虽然活着很苦,终日里与饥饿作斗争,但却和父母弟弟生活在一起。一家人团团圆圆,这便是最大的快乐。
我心安处即是家。
“确定要留在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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