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岛凛闻到房间里面好大一阵酒味,夹杂着烟味,挥之不去。
“没有。我忘了。饿一会儿又不会死。”
千岛陀野摇摇头,整个人陷在沙发里面,在沙发前的地面上,还有几个空了的酒瓶子,还有不少烟头。
千岛凛一周前就知道千岛陀野每次外出都会偷偷去喝酒。只不过,在回来前,他都会在外面走一会儿,让衣服上的酒气和烟味都散去。
这么明目张胆的把酒拿回家喝,这还是第一次。
千岛凛站在原地,千岛陀野躺在沙发上,秋田犬一月四在叫。整个房间只剩下一月四的叫声,还是千岛陀野大醉后的呢喃声。
千岛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准备给一月四放点狗粮,千岛陀野手上的酒瓶子一下子飞到狗笼子上,碰撞到铁丝网后,碎成一片一片,在空中像绽放的花。
“别吵!臭狗!再吵我杀了你!”
玻璃破碎的声音和千岛陀野的怒骂声同时交汇在一起,千岛凛的童孔在空中晶莹的玻璃碎中,慢慢收紧。
一月四躲在笼子里面,全身哆嗦,不再叫唤。啤酒瓶子的玻璃碎散落在整个木质地板上,还没喝完的啤酒顺着地板的缝隙,慢慢流到千岛凛脚边,浸湿她的袜子。
千岛陀野又一次陷在沙发上,软烂如泥,像一具还没死透的尸体。
千岛凛低下了头,脸颊边的发丝把整张小脸藏起来。
“我房间的盒子,你今天有动过吗?”
“什么盒子?”
“我用来放贵重东西的盒子,方形的,放在壁橱最里面的那个。”
千岛陀野一只手拿到另外一个没喝完的酒瓶,另外一只手慢慢抬起,手臂枕在额头上。
“哦,那个啊,里面有点钱,我先拿去用了……”
千岛凛今晚一直告诉自己家里绝对是进小偷了,但现在,她证实了自己内心深处那个忐忑不安的想法是正确的。
“那是我的个人物品,你怎么能够没有经过……”
“少啰嗦了!你还是我生的!你是不是我的个人物品?!”千岛陀野无比大声,捏着酒瓶子的手爆出一条条像泥鳅一样的青筋。
千岛凛有点被吓到了,身体微颤了一下。
千岛陀野喝一口酒,整个人重新躺了下去。
房间里面沉默了很久。
“你找到工作了吗?”
“没有。”
“对了,明天留10万円在家再回学校。”
“我之前才给你了10万円。”千岛凛回想了一下时间,应该是一周前。
“10万円能干什么?!”千岛陀野忽然暴躁起来,整个人从沙发上起身,地板上的空酒瓶被他踢得四处都是。
白天出去喝酒遇到机车族被怼了几句,还有一下子在赌场输掉所有钱的愤怒全部涌到头上。
“你告诉我,这么少钱能够干什么!”
这么多钱能干什么。
千岛凛抿住嘴巴,一声不吭。她怎么知道,她又没试过一次性花这么多钱。
“我现在没这么多钱了……”
“开什么玩笑!”
这是真的。
本来交了房租后,她还剩下10万円左右的存款,但千岛陀野拿了那五万円现金后,她全身上下,只剩下银行卡里面的五万円多一点的钱。
“你身上应该还有很多钱的吧?在我入狱前,我还留给你一个房子。单纯是把那个房子卖了,也能够有很多钱。我今天去看了看当时的成交价,足足七百多万円。”
“就算你后来要上学,那应该还剩下三四百万円的。我才入狱三年。你全都花光了?”
千岛陀野直勾勾地盯着千岛凛,他的眼睛非常红,眼白上都是血丝,像蛛网一样连接到那颗浑浊的眼珠子边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酒的原因,他的眼神就像一把悬在半空似乎会掉落的尖刀。
“那个房子卖了以后,那些钱有一半都陪给你打伤的那些人,之后又有债主上门,把另外的钱收走了。”
千岛凛说的都是实话,虽然那套房子卖了七百多万,但到最后留给她的,一分钱也没有。
她进少管所的时候,所有的行李只有几件破旧的衣服。
千岛陀野难以置信的看向千岛凛,听到这句话后,他似乎短暂的醒酒了,恍神的重新坐回沙发上,整个人摇摇摆摆。
“真的都给出去了?”
“嗯。”
“一点也没有剩下?”
“没有。”
那些都是千岛陀野欠下的债,千岛陀野进去监狱后,放债的人就决定父债女偿,让千岛凛来还债。幸好买房子的那些钱刚好还够了数目,不然千岛凛就要被他们捉走卖给地下窑子,那些放债的可不是什么好人。
千岛陀野不再说话。
千岛凛也不说话,她的喉咙被东西噎住了,整个人似乎都没有了灵魂。
那天晚上,千岛凛把一月四的笼子搬进自己的卧室,关上门后,在床上躺了好久才能睡去。
外面一片狼藉,腥臭的酒精味和烟味在房间里面弥漫不去。
她感觉自己的眼睛好涩,就像她全身感受的滋味一样,让人想呕吐,想要蜷缩,想要睡觉,想要一睡不再醒来。
第二天是周六。
千岛凛也不知道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同时也做了一个噩梦,梦境里面,她陷入了泥潭里面,怎么样也没有办法挣扎出去,泥潭的粘泥逐渐淹没她的喉咙,她的呼吸越来越苦难。
身边传来剧烈的狗叫声,叫得像得了失心疯一样,疯狂,狰狞。
是一月四的叫声。
千岛凛在梦境里面挣扎出来,勐地睁开眼睛后,她发现床上有人。
千岛陀野压在她身上,双手掐着她的脖子,脸孔狰狞地望着她。
那不是梦境,她真的快呼吸不了了。
“混蛋!把我的七百万还给我!把我的房子还给我!”
“你这该死的东西!为什么让他们拿走我的房子!”
“去死!该死的玩意!快把钱给我吐出来!”
千岛凛难以置信地看着癫狂的千岛陀野。
这一幕是多么的魔幻。
千岛陀野发了疯似的掐着她的脖子,那张脸上除了疯狂看不到别的任何东西,发红的浑浊双眼,像牛一样拱着的鼻子,像杂草一样不修边幅的胡须和头发,还有领口上的啤酒污渍,在太阳从窗户泻进来的温暖光线里,一切都看得那么的清晰。
房间里面,千岛陀野唾沫横飞的辱骂声和一月四也要发疯似的叫声此起彼伏,千岛凛从中听到了第三个声音。
自己脉搏跳动的声音。
她脖子上的血脉在被挤压,在难受的悲鸣,似乎即将断裂,或者是爆裂。
她刚清醒过来的脑袋又陷入昏昏沉沉的状态里面,双手和双脚在床褥上挣扎地动起来。但就像已经在岸边被太阳晒了好一会儿的鱼,只是几下子没力气的翻腾,就再也没有了后续。
为什么?
千岛凛收缩的眼童开始涣散,双肩上凝聚的力量也一泻千里。
如果是其他人,她或许还会再挣扎一下。
但面对的是千岛陀野,她所剩无几的挣扎的力气全部来到大脑里面,双眸难以相信地望向千岛陀野,世界观这一刻在她的心里崩塌。
为什么要这样子对她?
她明明没有惹过他,两人甚至还是有血缘关系的父女,为什么千岛陀野作出那些比陌生人更加恐怖狰狞的动作。
快彻底呼吸不上来了。
千岛凛的脑袋逐渐昏沉,耳边还响着千岛陀野的声音。
“钱呢!该死的!那是我的钱!”
“混蛋!该死!你该死!”
她真的该死吗?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死。
但她知道,自己如果死了,那也不会有人为她难过。
“bang!”
千岛凛的眼皮慢慢合上,这时,压在她身上的千岛陀野被人用酒瓶子一下子砸中脑袋,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这个混蛋!”
紧接着,随着一道身影扑到千岛陀野,一个无比愤怒的男声出现。
“小凛!”
同时,一个无比着急的尖锐女声也在耳边响起。
若山知佳,和,清水泷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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