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了解一个城市,比较方便的途经不外乎打听那里的人怎么干活,怎么相爱,又怎么死去。
稻泽市,霓虹三大都市圈之一的名古屋都市圈的组成部分,承接名古屋向外扩散的部分经济功能,是一座完全不同于若山知佳出生的海边乡村的城市,有着大城市特有的繁忙气息。
一个月的兼职时间,若山知佳已经初步了解这座城市。
他看到这里的人怎么生活,也看到这里的人相遇相离。同一条轨道,有人白天乘坐从乡村里来的轻轨来到这里,也有人在夜晚拖着行李悄声离开。同一个公园,有附近的小孩白天在这玩耍嬉戏,也有流浪汉晚上在这里露天安栖一宿。
四町街是一条商业街,是稻泽市商业的缩影,也有名古屋商业的影子,是城市里充满人情味和活力的地方。
晚上十点半的主干街上,仍处处可见的招牌霓虹灯亮,高结的街道彩带飘舞,来往的人流川流不息。
若山知佳找了两圈,都没有看不到清水泷奈。时间不早,他决定回家。
四町站来了最后一班电车。
若山知佳走进电车最后一节车厢里。
车厢内还有不少人,坐在长凳上,西装革履,公文包放在身边,没有什么光彩的眼睛安静注视前方,眼珠子时不时动一下,似乎说明宿主还活着。
这也是大城市的一面。
他选择一处空位坐下,全天的疲劳随着电车的摇晃在身体各处均匀开来,他很快融入其中,成为眼睛无神人群中的一人。
车厢安静得像停尸场,里面摆着一具具行尸走肉。一具尸体进来了,一具尸体又出去了。
看着一个个西装革履夹着公文包进出电车,若山知佳如此想道。
他不是什么小说家,可能正好是容易多愁善感的夜晚,也可能是没找到人的一丝担忧,他今晚不由得多想起来。
人们一说起乡村,就会联想到故乡,炊烟,童年之类美好的事物;相反,一提及城市,就会联想到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彻夜歌筱这些世俗的画面,无论什么,对城市的想象中,最终都归结到一个词上——金钱。
归结到底,城市对大多数人来说,就是金钱的代名词,每一个来到城市的人都是黄金矿工,挖到更多的黄金是他们的目标,把黄金带回自己走出来的家乡是终点。
想到这里,若山知佳短暂的提起精神,打开手机看了看今天的入账。
六份兼职下来,今天的收成还不错。这总算让他的疲劳减少许多。
人生就像城市,一切都和金钱挂钩。
城市里,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去。人生中,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日三餐均需银。
就像lsp掩饰不了自己是lsp这个事实,再嘴硬的lsp,在无数次的拐弯抹角后,最终还是会暴露自己是lsp这个真相。
金钱的魅力,也是难以掩饰的。
所以若山知佳很坦诚,他从来不掩饰自己喜欢钱这个事实。
有钱的优势有很多,在村上春树看来,有钱的优势是可以说自己没钱。卢梭也说过类似的话,金钱是保持自由的一种工具。
若山知佳喜欢他们的话。
在他看来,有钱的优势不过于满足自己想要的奢望。
更具体一点,在自己的黄金时代,自己最生猛的时候,满足自己想要的奢望。而非在人老珠黄的时候,才有实力去实现那些早被现实积压出不知道多少层灰的奢望。
若山知佳有时候感觉自己应该是一个莱布尼茨样的哲学家,因为他也有自己那一套哲学,深谙自己人生的真谛。
莱布尼茨说过,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他也能说出类似的有哲思的话。
世界上所有的腿控,熊控,御姐控,颜控,白毛控,黑皮控,归根到底,都是单纯的好色而已。
世界上经常吃寿司食物的人被核武器消灭的比率更高。
云云。
但布莱尼兹这家伙还提出了微积分和二进制,那他就没有办法成为他了。
在讨论若山知佳的赚钱哲学时,需要补充一下,什么是受槌的牛。
若山知佳没转学,还在海边乡村的时候,种过番茄,也帮别人养过牛。
在放牛的时候,他曾看到几对田间的牛在斗架,斗得眼珠通红,口角流涎,篮子紧缩,中腿直挺。这些都是没有阉割过的牛,生性生猛好斗,经常找牛打架。为了防止斗架伤身,影响耕田,有些牛主人就把它们给阉了。
对于生性特别生猛者,不能单单用刀割去,还需要采取槌骟术,也就是割开篮子,掏出鸟蛋儿,一个木槌砸个稀烂。
此后受术者只知道吃草干活,其他什么也不知道,连杀也不用捆。不干活时只会卧在远处的河汊里安静的吃草。任凭其他牛挑衅,也安卧不动。
后来若山知佳躺在草地上,盖着芭蕉叶子睡觉,想起书里也有类似的描述时,他发现虽然时间不同了,但做法还是一样的。
回归正话,若山知佳的赚钱哲学和人的成长曲线相关。
一个正常的人,他的一生轨迹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黄金时代,这时候的人就像一头没有槌过的公牛,认为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槌不了他。但这时候的人却往往需要做不如意不称心的事情来赚钱生活。
等待第二个阶段,生活慢慢把人槌下去,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成像挨了槌的牛一样,才赚够了一定的钱,有资本去做那些想做的事情。但那些初心的梦想,想爱,想吃的奢望,都已经被槌得无影无踪。
这就形成了极其矛盾的两方面。人把一生最美好的时光贡献给对自己而言没有意义的事情上,等到欲望退尽的那天,才开始追求自己有意义的事情。
“为什么一定要在年华最好、最有梦想的时候赚钱,在年老的时候才有资格享受那些所谓的安乐时光!”
若山知佳大声地说。
车厢一片寂静,五六个打工人都望向他。
他识趣的闭上嘴巴,并且把背包拉到身边,随时准备跑路。
有些糟糕,不是一直在进行心理活动吗,怎么不小心说出口了?
经历了一天工作的社畜可不好惹,疲劳和怨气最重的时候,什么homo事情做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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