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南城海王村街上。
天刚蒙蒙亮,隐约听得见“豆汁儿”“薄脆”“大肉包子儿”的叫喊声,这是街边的早市零零碎碎的开张了。
北京城,就是被这一阵阵的吆喝声惊醒的……
尚珍阁新晋的小学徒韩子奇睡眼惺忪的从炕上爬了起来。
时值夏末秋初,早上正是一天最凉快的时候,盖着薄薄的被褥,最适合困觉。
因韩子奇来的最晚,每天早上开板儿这费力气的活计自然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确切的说韩子奇是一个月前“来到”这里的,他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应届大学新生,家庭美满,父母双全,成绩优秀,工作努力(暑期找了个超市收银员的兼职)。
可一觉醒来,莫名其妙的却穿越到了一个小乞丐的头上,阴差阳错的进了这尚珍阁,成了一个平平凡凡是小学徒……
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卷帘门,大多店铺的门面都是用长木板拼接起来的。这样可以使店铺门窗开的宽大一些,同样也就能更加的吸引客人。
长板一般使用樟木或松木,板子上下有凹槽,从一边取出或者关上,为了防止弄错顺序,大多还编了号(壹、贰、叁……)
尚珍阁的门脸儿够大,一张板子近仗长,约半米宽,单大门就足用了六块板子,再算上窗户的横板,韩子奇每天早上的工作量也着实不小。
他今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多年乞讨生涯使这个小小的身体严重的营养不良,头发干枯,面部凹陷,也就是这段时间在尚珍阁吃喝不愁,这才渐渐将养的有了几分人样儿。
下板这活儿对他而言还是有些吃力,韩子奇两条胳膊瘦的跟柴火棍儿一样,比板子也厚不了多少。
才将将拆了第一块儿板子,韩子奇额头上已经隐隐有了一层细汗。
这板子比他高出近一倍,往下拆的时候除了手上用劲儿,脚下也得稳当,不然一个不小心就会栽个跟头。
“长贵儿呢?”
韩子奇正在拆第二块板子,一个满头花白的脑袋从第一块板子的地方伸了出来,吓得韩子奇两手一哆嗦,板子猛地朝那颗脑袋的方向砸了过去……
“老掌柜?!”
看清来人之后,韩子奇受的惊吓比刚才更大!
老掌柜今年可都七十多了,这么一板子下去,尚珍阁的领导层可就要提前发生变动了!
“哒——”
好在没等板子砸下去,一只有力的大手伸了过来,稳稳的搭在了板子上方,这才免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子奇,你师兄哪儿去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觉吗?”
周彝贵因为昨天捡了个小漏儿,晚上跟师傅小酌了两杯,所以也就住在了店里,没想到早上起来就碰到了这事儿。
“师傅,没关系的,这活儿本来就该我来的。”韩子奇见状赶忙回道。
“这孩子……”周彝贵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
韩子奇说的并没有错,陈长贵已经算是店里的老人了,学徒干了三年也该出师了。当然学徒要是接着在店里干,那就得正儿八经的发薪水了,相当于是转正。
既然陈长贵已经“转正”成功,那日常打杂之类的活计自然就属于刚刚“入职”的韩子奇。
新员工干的就是别人不愿意干的杂活儿,要不然公司招新人做什么!
“子奇,你这身子骨儿可得好好将养一下,连块板儿都降不住,以后拿什么娶媳妇儿呢?”周彝贵一边帮着韩子奇拆板子,一边笑着打趣道。
“师傅,我晓得呢,这不每天早上起来锻炼着么!”韩子奇点头回道。
周彝贵闻言点了点头,说实话刚开始收这孩子的时候他还有些不情愿,要不是怕累着老掌柜,他可没功夫收什么入门弟子。
这不是周彝贵对韩子奇有什么偏见,而是他周彝贵自己有儿子,他儿子周子贵今年不过十七岁,生的随了他娘,白白净净一表人才,画儿里走出来的一般。偏这孩子行事还颇为大气,性子又像极了他,肯吃苦能出力,脑子也活泛。
周彝贵早年丧妻,儿子周子贵是亡妻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他爱极了自己的儿子,但又怕慈父多败儿,忍着心痛从小儿就把儿子送到老朋友居上坊的吴德章那里当学徒……
吴德章是个手艺人,他师傅是宫里造办处官仿窑上的,皇上被赶下台后,自己就在琉璃厂边上弄了个烧瓷器的小作坊。作坊虽小,但出的都是好物件儿。
官仿窑自明朝就有了,巅峰时期当属景德镇御窑厂成华官窑,吴德章的师承就可以一直追溯到这个时期。
要知道,明代景德镇可谓是中国历史上瓷器的最巅峰时期,各地名师巨匠云集,有“工匠来八方,器成天下走”的美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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