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科普的安逸拿着布票跑出院子,感觉有点丢人,活了两辈子连公尺和市尺都不知道,多年营造的神童形象崩塌了一个小角……
带着两个妹妹一口气跑到供销社,脸不红心不跳,这辈子的身体倒是比上辈子强多了。
安逸拿出老妈给的几张布票和钱,排了一小会儿队后顺利扯到了布。
供销社里的东西琳琅满目,安逸还看到了蚊帐。家里兄妹三人都有蚊帐,只有父母没有,本想着买一个回家好让爸妈免于被蚊子叮咬,结果一问,购买蚊帐也需要布票,只能作罢。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原来购买布料、衣服、蚊帐、床单乃至布袜,一切含有棉纱成分的产品,都需要定额配给的布票。怪不得那么多人家小的孩子要捡兄姐的衣服穿,几个人盖一条被子。
布票这种东西家家都不够,在这个还没有开放私人买卖的年代可遇不可求,只有比较困难的人家会用布票换吃的。
面对此种情况,安逸也没办法,只能到等明年再做新衣时省下些布给爸妈做个蚊帐。
兄妹三人抱着布匹去往做衣服的李姨家。
李姨是村里比较困难的人家,男人打仗后牺牲,留下孤儿寡母。
俗话说,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李姨头些年还能靠着家里的积蓄和补助支应,这些年越积蓄消耗一空,生活越发困难。
李姨的婆家和娘家也是儿多孙多,能帮助的有限,所以只能靠着邻里亲戚帮衬过活。富裕人家有要做衣服和洗衣服的活儿都往李姨那送,做一件衣服的手工费统一收八毛钱。
安逸三人捧着布来到李姨家,敲门高喊:
“李姨,我妈让我们来做衣服。”
“是安逸啊,院门没锁,进来吧。你说你,敲啥门,直接进来就行。”
“知道了李姨。这是布,这是两块四毛钱,一共三件衣服,我和两个妹妹的,过年之前做好就行。”
李姨接过钱放进屋里,指了指客厅的桌子:
“行,布放那吧,姨知道了。进来喝口水,狗蛋,给你安逸哥倒杯水去。”
李姨很快出屋,拿着给兄妹三人量尺寸的皮尺。由于以前的衣服一件要穿很多年,所以给孩子们做的衣服一般都会往大了做,李姨大致量了量,两下便量好。
安逸扯住正要去倒水的狗蛋,从兜里掏出小半截鱼片干塞到狗蛋的小手里:
“不用倒水了狗蛋,我们走了啊,李姨再见。”
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随着年关将近,家家户户透着喜气,原本不苟言笑的人脸上线条也会变得柔和许多。
安逸兄妹三人正在安欣的指挥下给家里做大扫除,父亲欧阳懿的活儿虽非体力劳动但也不轻松——帮邻居们写春联。
收拾完屋子,安逸被安欣派出购买包饺子的“富强粉”。
年前的粮站里塞满了人,即使门外只有一列纵队也会被挤成馅饼。短短一米之内排了五六个人,个子比较矮的安逸脸被挤的牢牢贴前面大叔的背上,只能侧头以维持呼吸通畅。
虽然排在拥挤的人群中很辛苦,常常挤的满身大汗,但能吃到平时吃不到的食物,也是一年到头给自己辛劳的奖励,大家经历风吹日晒的脸上都洋溢着期待和幸福。
正是由于这种心情,在老一辈儿的回忆里,五六十春节虽没有电视看春节晚会,但却是年味儿最浓的时候。那些年吃过的饺子和桃酥似乎也带着特别的味道。
安逸买了些面粉和搭售的红薯、玉米等杂粮,红薯回家给安然和安诺烤了当零食吃。
买完了“富强粉”,安逸转乘去往同样是人山人海的供销社买了五毛钱的硬糖和四毛钱的瓜子花生,一分钱两块硬糖,五毛钱的硬糖足够一家人过年了。
回家路上,还遇到了摇着一个漆黑色类似放倒葫芦形状铁锅的老人,安逸一看便向老人走过去,这个他熟悉,上辈子儿时吃的爆米花全部是从这个黑葫芦里蹦出来了。
和旁边早就围在老人身边捂着耳朵的孩子们一起等了一会儿,黑葫芦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虽然安逸早就做好了爆米花出锅会爆炸的心理准备,还是被吓了一激灵。为了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安逸买了一大兜加了糖精的爆米花,回家给自己和妹妹们当零嘴。
家里,母亲安欣正在把三指以上的肥肉熬出大油,安诺和安然扒着灶台等着熬剩下的油渣。
油渣是村里孩子们不可多得的零嘴,所以大人们熬油时家里所有的孩子必不会缺席。着急的孩子趁父母熬油时就开始吃,耐心一点的等到父母熬好油后把油渣盛到碗里,撒盐或再撒点糖拌匀了吃。
油熬好了,安欣趁热把早就准备好的鸡肉萝卜丸子下锅煎炸,待肉色金黄后捞出,下入油炸糕继续煎炸。
由于欧阳懿不爱吃红豆,安逸又臭毛病多,不爱吃太甜的油炸糕,不辞辛劳的安欣做了三种。一种专门给欧阳懿做的白糖馅儿,一种是母女三人吃的红豆馅儿,还有安逸吃的不夹糖心的纯糯米油炸糕。
刚出锅的油炸糕表皮酥脆,内里甜糯细软,细品糯米本身的香甜就已足够。
在这个还没有抽油烟机的年代,每到傍晚,各家炊烟袅袅升起,如在夏天,花香里夹杂着邻居做菜的油香,充满了平凡的烟火气。平房,炊烟与春色,形成了一副美丽的乡村画卷。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欧阳懿酗酒的毛病已然悄无声息的消失。此刻,他摆上江德福托人捎来的西凤酒,熟练的在炕上把腿一盘,闲适的就着炒花生米小酌一杯。
年至除夕,安逸伴随着咣咣咣的剁馅儿声醒来,安欣和欧阳懿已经开始做晚上包饺子的准备工作。
“睡醒了?去灶台上先吃点粘豆包垫垫,热着呢。豆包少吃点,一会儿饺子就好了。你两个妹妹比你醒得早,已经吃过跑出去玩了。”
安欣一边和面一边说道。
难得老妈今天没有唠叨安逸睡懒觉,还温柔的提醒早饭已经准备好,这大概就是过年的力量吧。
小时候,安欣和欧阳懿去工作之前可是必须要把兄妹三人从被窝里薅起来,和他们一起吃过早饭再送到邻居家。冬天时北方天亮的晚,屋内又冷又黑,兄妹三人只能摸着黑在尚有余温的被窝里穿衣服,那叫一个辛酸。
安逸从蒸锅里夹出热气腾腾的豆包,再从糖罐里小心的舀出半勺白糖,均匀的洒在豆包上面,表面吹凉放入口中。糯叽叽的外皮微微有些酸甜,内馅绵密,豆香味伴随着枣香,从胃里暖到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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