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相氏丢下了长戈,面相忽然一变,现出了獠牙利齿狰狞恐怖之像,张开血盆大口,转瞬之间将藏在岩石峭壁之间的阴魂怨鬼一并吸入腹中,吃了个一干二净。
“噬神之术?不对,应该叫噬鬼之术……”
见到方相氏口吞恶鬼,缙黎想起之前伯阳撕吃鬼魅。
二者用术法极为相似,想来是源自一门,只是方相氏此时看上去更自如从容,道行相较高下立判。
姬桓从没见过这等驱邪之法,看得连连称奇。
只见铜镜中的方相氏安安静静吞遍了鬼魅,拍了拍略显鼓胀的肚子,随即身形消散无踪,大概是回到壁画当中了。
“早这样不就完事儿了,何必到处砍砍杀杀。”缙黎摇了摇头。
姬桓倒不这么认为,“也许对于神来说,做事也需要仪式吧,就像我们恪守周礼一般。”
“是啊,”褒姒失笑,把铜镜放回原处,“我这之后的数百年,大概有得头疼了。”
数百年?
姬桓闻言一怔,犹豫地问道:“王后殿下,您这是打算……”
褒姒看了看两人,“长居于此。”
“此地?殿下,臣等来此,就是为了救您出去的。”
“不必了。”她打断姬桓的话,“我的孩子,我的夫君,都睡在这儿,我不留在这里,又该在哪儿呢?这里,就是我余生的归宿了。”
“可是您既然无碍,为何不回王都?”
“回王都?呵……”褒姒似是自嘲般笑出声来,她长长叹了口气,“子昭,如今的宗周王室,那些个诸侯、王子,怎么可能容得下我?容得下这个亡国祸水、亡国妖孽?”
姬桓听到褒姒此言,又想起先前姬掘突所说的话,心里顿时不是滋味,他咬了咬牙,又拜了下去,“臣姬子昭,愿以性命担保,殿下若回王都,子昭定护您周全!”
缙黎见状,也拜了下去,“外面对您如此污蔑,您若不回王都,怎么让那些人闭嘴?”
“傻孩子,你们这又是何必呢?”褒姒示意二人起身,转过身抚摸着丈夫和儿子的棺椁,“人言可畏,人心亦可畏,就算我回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如今这情形,在大王遇难的那一刻,我就已经预料到了。人间万事于我,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我于人间诸侯,却如仇雠敌寇一般。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重返人间招惹别人不痛快,还连累你们君臣二人呢?我在铜镜里看得清楚,你们君臣感情真好,守望相助,倒像是朋友一般。若是服儿还活着,他日应该也能和你们成为朋友吧?”
说到这儿,褒姒神色微顿。一家人的融融之乐,在朝夕之间变得支离破碎,了无痕迹。
“也许一切都是我的错,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出世……”她自嘲般轻笑出来,继续说道,“你们两个既是知道我的身份,想必也听到过民间的传闻吧?”
二人点了点头。
“外面传我祸国,传大王昏庸,可他们懂什么,他们又怎么会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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