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1747年的春天。
一队人马正在荒漠草原上狂飙。
只见这些人马服饰相近,都戴着高筒帽、厚麻布大衣,挎着马刀,一个个面容憔悴、惶急,衣衫破旧,都死命地鞭打着马匹。
马匹也皆瘦弱不堪,大部分马匹的嘴角都出现了白沫,这样使用马匹在北高加索一带闻所未闻。
显然,他们正在逃命,后面还有追兵。
没多久,这些人突然停了下来。
为首的是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汉子,典型高加索人模样,与这里的成年男子普遍喜欢蓄留大胡子不同,他只在上唇保留了一抹短须。
“特鲁琴!”
当他嘴里说出这个词语时,剩下的人也望着前面的地方纷纷说出了这个词语。
包括年轻人在内,他们的眼里既饱含着希望,也带着恐惧。
而年轻人眼神里则多了一丝黯然。
所谓特鲁琴,原本是土尔扈特人对流放者的称呼,不过在三年前随着一支被流放的蒙古人来到此地,便成了这块位于马内奇低地以南,库拉河以北,里海以西,荒漠草原、沼泽地纵横交错之地的名字。
这三年来,北高加索一带流传的关于特鲁琴故事的让人不寒而栗。
有人说,这里是禁区,里面的人都是为世俗所不容的,他们是异教徒、盗匪、罪犯、邪恶者,凑在一起就成了圣经里的撒旦,伊教中的易卜劣斯,佛教中的波旬,印度教里的罗波那。
有人说,这里进去容易出来难,凡是去过特鲁琴的,几乎没有出来的。
还有人说,这里的主人是土尔扈特人,他们主宰着一切,其他人勉强进去后也成为了他们的奴隶,每日只发放很少的吃食,但要劳作至死方休,而且一人为奴,全家皆奴,来世才有可能翻身。
但也有极少数到过特鲁琴的人说这里是天堂,土尔扈特人兢兢业业维持着秩序,让所有的人各司其职,各安其位,各尽其责,各得其所。
旁人自然会说这些人是傻子,是骗子,是被恶魔蒙了心的帮凶,于是无一例外都被杀死。
不过,十八世纪的北高加索一带由于沙俄、奥斯曼、波斯三大势力在此反复角力,战事频仍,导致人丁大减,虽然表面上只分成了库班人、车臣人、哥萨克、蒙古人四大部族,但有着自己独特语言的小部族还有很多。
信仰、部族、语言、传统的分歧让他们之间一直存在隔阂,加上三大势力的挑拨、分化,各个部族之间的敌视、纷争从未间断,一旦某个部族占据优势,就是另外一个部族窜入大山,或避入沼泽地的时候。
直到沙俄彻底接管这快地方这种情形才告一段落。
于是,他们也时刻面临着死亡。
与恶魔相比,近在咫尺的死亡自然更加可怕,这是任何信仰都扭转不了的。
如果信仰坚定,就不会出现某个部族竟然一直延存至今了。
这就是迪拉亚时下的心情。
前面不远处就是库拉河了,此时正值清晨,一大片浓雾正萦绕在河流上方,让河水以北的地方更加神秘。
但过了库拉河就是特鲁琴!
“隆隆......”
正踌躇间,后方传来了一大阵马蹄声!
见状,迪拉亚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已经处于力竭边缘的瘦马,然后奋力一鞭便朝着库拉河奔去。
半晌,他们就来到了库拉河边,来到此处后刚才笼罩在河水上方的浓雾似乎变薄了一些,对岸的景物若隐若现。
河面约莫一里宽,虽然一早就知晓库拉河中下游的河水并不深,但既然是沼泽地的两大始作俑者(另一是马内奇低地),长时间的淤泥是少不了的。
但后面的隆隆马蹄声愈发清晰,若是再犹豫下去,整个高加索地区最后一个笃信景教的信徒部落就会彻底灭绝。
迪拉亚策马沿着河岸奔走,见到一处缓坡后便毫不犹豫冲了下去。
他明白,只要有缓坡的地方,肯定是平日里有人类和牛马往来之地,何况刚才他还在河中央发现了沙洲以及露出水面的水草,这说明此处河水肯定不深。
不过,现实是残酷的,正如特鲁琴流传出来的可怕故事一样,一切都不能以常理来看待。
沙洲正好在河中央,当他们策马踏入河里,一开始还是暗自庆幸,因为河水离马肚子还有至少一尺的距离,不过甫一抵近沙洲,便连人带马陷了进去!
沙州,既是醒目的参照物,又是可怕的诱饵!
再看时,那些水草的长长根系都是与沙洲连着的,刚才他们由于距离较远,并没有发现这一点,而是以为由于河水太浅,水草就长在露出水面的石缝里的。
此时,他们距离沙洲至少还有五十米,所有的人都连人带马陷阱了淤泥里动弹不得!
“哈哈哈......”
后方传来了一阵大笑,然后就是一阵火枪声!
“果然是特鲁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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