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见门牌号,江野才发现,这条挨着成亩稻田的古村老巷叫“染衣巷”,而妙的是,只有一户像染坊。
望着天井那片深浅相间的蓝色,他被门口墙上的木牌吸引住:【沫竹】。
“竹风连野色,江沫拥春沙。”
脑海里当即冒出这两句诗,感觉挺对味,便想敲门进去看看。
院子的主人乔奶奶,是位不苟言笑的白族老太太,喊了半天不见孙女人,她一皱眉,放下手中的针线,抬眸打量江野。
瞧着就是城市孩子,岁数不大,但一张口颇沉稳;进来聊了一会儿,居然还懂传统手工艺,对没落的白族扎染有兴趣……
她震惊之余,顿时对这意外到访的小伙儿很是喜欢。
“以前家家有染缸,这几年染坊也少了,村里技术好的能接点活儿,领了布按图案要求缝上,再送去扎染厂。”
乔奶奶一边将熨平整的布料铺开,搭在竹竿晾晒,一边跟江野盘着生意经娓娓道来,“所以顺便做民宿是我孙女的主意,反正二楼几间房空着,年轻人脑子活络,外面门牌子上【沫竹】那名儿,就是她取的。”
“取得不错。”江野点了点头,没想到前世在非遗目录的白族扎染技艺,这个时空却未被重视,几近销声匿迹的程度。
聊起小孙女,乔奶奶克制着内心的骄傲,这一听到肯定,眼角眉梢都终于不再绷着,笑吟吟地问:“小伙子计划待多久,奶奶算你便宜点儿,春节前这院子就不往外租了,安静。”
白族是非常注重家庭居住环境的民族,无论面积大小,庭院都打扫得干干净净;讲究“一清二白”,遵循不浪费粮食、不伤害一草一木的生存哲理,民风十分淳朴。
作为一名有轻度洁癖的文明(龟毛)人士,江野对白族人家的好感是前世自带的,记忆里沙溪古镇的公共卫生间都是世界级高标准,整洁舒适度甚至不输北欧。
所以看过之后,他痛快包下二楼,两房一卫,较大一间屋子朝南,全土木结构,布置清爽简约,书桌正对着窗,摆了一盆雾蒙蒙、挺有仙气的蓬莱松,采光甚好,很适合坐这儿剪片子。
乔奶奶给了钥匙,一抹床头柜比她手还干净,于是继续叮嘱道:“镇上的小馆子你可以先转转,一些特色菜啊就这山里有。我这儿管早饭,当然你自由安排,随意,别的需要做什么、或者要用厨房都行,提前招呼一声。
卫生小乔每天会清理,这初三放假了还得补课...等下她回来,我交代她。
平常没什么长租的客人,她偶尔干完活就在上面写作业,喜欢搞屋顶那些个花花草草的...不过放心,她很机灵,有事尽管吩咐,其他时间不会打扰到你的。”
“呵呵,我知道了,麻烦您。”
大早从春城一路没停,月朗星稀,暮色将晚,乔奶奶又闲话几句家常便下楼做饭去了,江野归置好东西洗了澡,出来对面小屋瞭了一眼。
正合上门要走,这动作带着一股风吹落桌台的纸张,晃悠飘在他脚边。
捡起一看,是份中考物理模拟试卷,最后两道大题空着没写,旁边用铅笔画了一脸哭唧唧的小人儿。
翻到卷子正面,分数...好吧差两分及格。考生姓名——乔沫。
噢,原来如此,江野下意识想到了【沫竹】这名字。
粗粗一扫题目,觉得有些不礼貌,莫名研究别人卷子干嘛?他忽而失笑,进屋把试卷放回原处,拿了本书压着。
兜里的手机又接连震动了三五次,今天还什么消息都没顾上看,他转身关了门,回自己那屋往软乎乎的大床倒头一栽,霎时乏得能直接表演一秒入睡。
天人交战地挣扎半晌,撑着眼摸过手机,先打开微讯。
一长排未读信息,他强迫症犯了,挨个戳着小红点。班长夺命语音,说在片场和左思言对戏了,嚯,这就叫人生何处不相逢吧!
姚霄发来视频弹了段贝斯,冰冷的德式工业后朋克,酷的,有那味儿了;顾川分享自制新饮料,苦瓜雪碧...咦,能好喝吗?……朋友圈翻了翻,再返回消息列表。
跳过甲乙丙丁,一直滑到很下面,江野悬着指腹,停在虞非晚的头像,点开对话框,上一次聊天还是跨年那晚。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地退出微讯,想查看《遇见》到目前为止的下载量,突然,夏星竹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星星,怎么了?”江野以为对方有急事,毫不犹豫地接起便问。
电话那边一愣,虽然合作过一首歌已经算熟人了,但夏星竹始终把自己放在粉丝的定位,平时别说给江野打电话了,没事闲聊她都不太敢。
紧张地清了清嗓子,她不是很有底气地试探口吻:“我是主动来承认错误的,大佬。”
江野噗嗤一声,枕着胳膊放松躺倒,还能开玩笑那就问题不大:“态度是好的,说吧,干啥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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