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着小雨,流云在风中奔跑。
小镇在烟雨中有了一丝灵气,连带着之间经过的一番杀戮所带来的血腥味都淡了许多。
被老师赶出了课堂,苏岑也不知道该去那里,回家了会被钟丘骂,所以他不想回家,便沿着外面的街道闲逛。
酒肆的老板高声吆喝着,刚酿好的麦酒。
发酵好的酒曲,还有酒槽都散发着淡淡的杂粮香气。
酒肆旁边,养鸡户王婶正在杀鸡放血。
“哟,今儿杀鸡了,是不是赶上了什么喜事?”
酒肆老板问道。
“儿媳妇怀上了,得做点鸡汤。”
王婶笑着道。
“这公鸡挺大的,肉质又老,炖汤不如母鸡啊。”
“母鸡得留着下蛋呢,公鸡还有多的,杀一只无所谓。”
王婶悠悠地道,掐着鸡脖子,碗里的鸡血开始凝固。
“老头子,给鸡喂两把米。”
她朝着里屋嚷嚷了一句。
不多时,镇上负责安置难民的人员骑着单车经过,用吸塑盒带了一大箱的馒头。
“分吃的了!”
挤在巷子里成堆的女人和小孩,一拥而上,像是抢食的鸡群。
“别抢,人人都有份!”
苏岑看了看那个断头的公鸡,又看了看那些饥饿的难民,只觉得脊背阵阵发凉。
卖铜锅羊肉的店子里,猎人们的声音粗犷又洪亮。
架起来的铁锅翻涌着热气,赤膊的汉子们大口吃着肉,很是豪爽。
雨棚之下,有老人拉着糖人,旁边还支棱着一大串糖葫芦。
有小孩冒着雨,兴高采烈地朝着那儿跑去。
人类是一种懂得苦中作乐的种族,即便是在灾变后的乱世,也一直在追求幸福。
苏岑喜欢看热闹的人群,只是走在人群里,偶尔也会觉得很寂寞。
出于某种无法言明的原因,他不喜欢老师的课,也不喜欢班上的同学。
不止是他们,从小到大生活的孤儿院,还有小镇上的人,甚至是江东、钟丘、方静秋这些对他好的人。
他都能从他们身上感到一种疏离感。
这和他们对自己好不好无关。
只与“种类”有关。
就像……就像是混在鸭群里的丑小鸭?
这种比方或许有些不恰当,苏岑没觉得自己是天鹅。
从小到大,让他感受到亲近,想去接近的人,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夏梦,还有一个,是消失在火灾中的姐姐。
仿佛,只有她们和他才是同一个“种类”。
栖凤里在灾变之前是个山城,地势高低不平,路况很复杂,弯弯绕绕比人的肠子还要多。
就算是当地的居民,也经常迷路。
经过灾变之后,现在重建的聚居地便没那么复杂了。
苏岑现在住的地方是在一片棚户区里的筒子楼,环境比较脏乱。
道路两旁都是荒草和破转烂瓦,生活垃圾随处可见。
经过路口的一个转角时,响起了阵阵狗吠声。
“汪!汪汪!”
狼狗的叫声,动静特别大。
苏岑每天经过的时候,它都会叫骂一番。
尤其是今天晚上,那条狗叫得格外凶,铁链哗哗作响。
老人常说,狗能看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不知道是真是假。
楼道没有灯,黑漆漆的一片,苏岑上楼梯的时候,得小心摸索一番。
这种筒子楼年久失修,电路老化严重,使用电压高一点的电器就会跳闸。
破旧的窗格里亮着微黄的灯光,食物的香气从瓦罐里溢出,飘出很远。
看着那扇亮着灯的窗,苏岑没有来由得升起一种归属感。
进了门,系着围裙的方静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端着一大碗排骨汤。
“不是说了让你早些回家吗?汤做好了,快趁热喝。”
苏岑看着她,有些想说“谢谢”,但是说了谢谢显得生分,不说谢谢,又觉得不能表达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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