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心中一凛,若是天启如此讲,那准是真的嘉奖,可崇祯帝这么说,多半埋着伏笔。
魏忠贤连忙回道:“陛下年少有为,圣德钦明,勤施四方。老奴惶恐,万不敢邀功自误。”
崇祯笑道:“魏公大才,内有司礼秉笔之功,外有提督东厂之劳,辛劳至此,尚不自恃,有此肱骨大臣,实乃我大明之幸也。”
“乃臣之本分。”魏忠贤半坐于凳,谦逊揖道。
几句下来,你来我往,似是其乐融融。
“然。”
魏忠贤眼神一凝。
果然,下文来了。
“然,亦有宵小忌惮魏公之贤,屡谏其言,朕阅之,莫不愤懑。先有钱元慤小臣上疏弹劾,朕念其官微,不究其责,而今,更有贡生上疏,表魏公‘十大罪状’,条条罪责,触目惊心,朕阅之,胆颤心惊。朕虽不信其中言语,想要责罚其人,却怕寒了众臣之心,毕竟,堵二钱之口易,堵悠悠众口难呐。
先帝曾言‘忠贤恪谨忠贞,可计大事’,朕亦如此以为,所谓清者自清,若能自证清白,流言蜚语,不攻自破。言尽于此,朕今日召魏公前来,便是想问问魏公,可有自证之法?”
魏忠贤脸色一沉,他总算知道了崇祯帝叫他来的目的,这是打脸来了。
崇祯帝不由分说,招手道:“把这份奏疏拿给魏公看看。”
方正化从御案上接过奏疏,拿到魏忠贤近前。
魏忠贤头也不抬,眯起眼睛道:“老奴年岁已高,老眼昏花,看不清了。”
崇祯帝道:“既如此,王承恩,你来念给魏公听。”
“是。”
贴身太监王承恩从纱帘后走出,从方正化手里拿过奏疏。
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
“忠贤有罪,罪有十条!
一曰并帝。群臣上疏,必归功厂臣,竟以忠贤上配先帝。
......
十曰通关节。干儿崔呈秀,孽子崔铎,贴出之文,复登贤书。种种叛逆,罄竹难书,万剐不尽。”
十条念完,魏忠贤已是满头大汗,长跪不起。
魏忠贤泣声道:“老奴本是无根之人,皇宫就是老奴的家,老奴最大的心愿,就是能为先帝和陛下做点事。不敢有半分僭越,可这十条罪状,哪一条也不是人臣敢犯之罪,安在老奴身上,这是要害老奴死无葬身之地啊!”
纱帘后的崇祯开口道:“朕也不解,他一个小小的国子监贡生竟敢上此绝疏,不知,是一腔赤血,只为报国,还是利令智昏,受人指使?魏公,你怎么看?”
魏忠贤咬牙切齿,恨恨道:“必定是利令智昏,受人指使!”
他原本只是想倒打一耙,能拉一个下水是一个,却没想到崇祯帝这样说道:“那魏公便替朕把那背后之人查出来吧。”
魏忠贤愣住了,这是怎么了?是他听错了?还是万岁爷傻了?万岁爷怎么会这么说?
在魏忠贤的错愕中,崇祯帝接着说道:“迩来贼寇愈炽,朝政多舛,皆由诸臣比周结党,壅蔽耳目,不得上闻。魏公既执掌东厂,便该行使权利,遍查百官,凡结党营私者,严惩不贷。”
魏忠贤瞳孔放大,内心巨震,他不知道崇祯帝发生了什么,这明显不是那个把他当做仇敌的崇祯帝会做的事。
可是,这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只要他对皇帝还有用,他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魏忠贤叩首道:“陛下圣明,老奴必不负厚望,严查朋党,拨乱反正,以正视听!”
“如此甚好,朕等着魏公的好消息。”崇祯帝摆了摆手。
“老奴告退。”
魏忠贤赶紧起身告退。
待他走过乾清门,正要坐上肩舆,又见王承恩从后面追了上来。
魏忠贤不解,仍笑脸相迎道:“可是万岁爷还找咱家有事?”
王承恩微笑着从袖中掏出两只木盒,凑到魏忠贤耳边,把声音放低道:“这是万岁爷让我转交魏公之物,万望收好。”
魏忠贤接过两只木盒,单手托在手中,郑重其事道:“既是万岁爷所托,咱家必当珍重。”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金锭,展颜笑道:“王公公辛苦,这点小钱,拿去买茶喝。”
王承恩断不敢受,推脱道:“这哪里使得。”
魏忠贤假意生气,有些不快道:“王公公这是看不起咱家?”
“哪敢。”
“那便收下。”
魏忠贤不由分说的将金锭按在王承恩手上,托着盒子乘上了肩舆。
“如此,便谢过魏公公了。”
“好说,好说。”
王承恩握着金锭,望着魏忠贤离去,脸上的惶恐之色不复,缓缓转变为了一丝冷笑。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