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了酒肆二楼,经过门口揽客的店小二跟前,王老太爷的脚步顿了一下。
藏在袖中的手掌扭住一个摩合罗的脖颈,轻轻一掰,玩偶的脖子随即被其折断。
在其乘坐牛车缓缓离去之后不久,酒肆门口的店小二蓦地就仆倒在地。其他伙计跑出来扶人时才发现,这个店小二已经双目圆睁,脸色铁青,看那模样居然早已气绝多时。
王家的宅子不在长乐坊内,牛车出了长乐坊便一路向南,经过了兴安、平度、安宅诸坊,车头始终冲南没有转弯掉头。
此处已到达了南城地界,夜幕之中,犹可见一座高耸的佛塔矗立于大报恩寺中。
说来也怪,顺京城内是有宵禁的,这片城区晚间也有南衙的人手组织巡逻,可是这辆牛车一路走来愣是没有遇到一队巡逻的兵丁。
牛车就停在一座黄土垒成的坊墙旁边,这座坊墙上有一座倒碑小门——这种门在开启时不用左右推开,可以由两侧铁链牵引着倒在地上。因形似倒地的石碑,故而得名。
通常来说,除了坊门之外,顺京各坊的坊墙上是不会另外开门的。除非时朝廷特别敕命,用以嘉奖有功的名臣,又或者是坊内有大宗货物转运需求,由里正向官府报备之后才能特别开门。
但这座倒碑门却只是王家后院的院门。门楣处还伸出两根横栏,上面挂着两盏蒙着厚纸皮的气死风灯,在夜色中发出昏黄的光亮,在夹到上映出斑驳的阴影。
“老爷,咱们到家了。”
或许是因为岁数大了,又或许是在长乐坊用邪术取人性命耗费了一些真元,王老太爷在牛车里坐着坐着就睡着了。迷迷瞪瞪的他,经仆人叫了一声,才又悠然转醒。
下车进门,自有其它仆役从将牛车牵走安置妥当,王老太爷则坐上了两名临邑奴抬着的肩舆。从后院小路转折迂回,走了小半刻工夫方才来到了这座四进宅院的堂院。
一名身穿绸缎圆领澜衫的中年人,恭恭敬敬地站在堂院当中。看见王老太爷回来,他连忙向其躬身行礼道:“阿爷,您回来了?”
“怎地,我自己家都不能回来了?”王老太爷呛了自己儿子一句。院子里还有许多仆人,此刻全都眼观鼻,鼻观口,默不作声。可即便如此,那位王老爷还是闹了个大红脸。
见儿子吃瘪,王老太爷仿佛意识到什么,皱了皱眉,接着便随口转移了话题:“元子怎么样了?今日来诊治的医士开药了么?”
“回阿爷话,医士还是给开了一些五灵脂,这两日元子虽然还偶尔会上吐下泻,但是已经能进些水米,身子骨也好多了。”
“买些牛肉做牛肉羹,该花钱时就多花点钱,你回头亲自去办。你可就那么一个儿子,咱们老王家也得指着元子继承香火。”
“喏。”王老爷交手答应。
嘱咐了王老爷两句,王老太爷也没有直接回屋休息,而是让奴仆们抬着自己来到一座宅内自建的家庙门口。“你们都下去吧,今日我还是在家庙里持戒,没有招呼别过来打搅我。”
支开了所有宅人,又正了正衣冠,王老太爷这才走进了燃着长明灯的家庙。砰的一声,进去之后,他就将庙门死死合上,而且又插上了门闩确保不会有人突然闯入。
虽然从外表来看,这座家庙和寻常有钱人在自己宅院里修的,供崇道供佛之用的小庙没什么区别,但这座家庙里面用香火供奉的,却并非是佛道二教的神明。
摆满三牲供品的香案上方,仅仅供奉着一副字帖,而这字帖上面则只有两个字:
胡天。
除此之外,香案上的显眼位置还摆着许多焰火状的牛油蜡烛,它们摆放的位置呈现莲花形状。
不过,走进家庙的王老太爷只是给胡天二字上了柱香,接着就从香案的角落拿起一个不怎么起眼的黄铜油灯。从外观来看,这盏油灯明显已经有年头了,外壁上面堆积这一层厚厚的油污。
“二十年了,”把这盏油灯拿在手上,王老太爷内心便涌起万千感慨,“每次拿起你的时候,我都还会想起那个夜晚。”
二十年前,王老太爷还是王老爷,而现如今的王老爷则只是王公子。
当时,他虽然已经年过四旬,但依旧还得用大把心力操持家业。那时的王家还不像今日这般豪富,即便走马行船的行当做久了,可在顺京城也仅仅只是能做到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为了贩运良马进京,这位王老太爷还是带人跑了趟丝路,亲自前往西域。路上途径戈壁,偶遇风暴袭击,王家马队被惊散,王老太爷也和伙计们失散在忙忙大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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