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墨仿佛早就料到白子仕会这么说,他亦早已备好腹稿:“虽然手臂受伤,但是今日小考见你运笔也还算流畅,今年春闱自然也需要拼搏一番。子仕,为师送你一表字作为勉励,愿否?”
随即,延墨就从白子仕书桌上拿起笔杆,饱蘸墨汁在答卷上写下了两个字。
给之。
白子仕,白给之。好名字,好表字,加起来的寓意更是好极了!对于读书人来讲,想要仕途顺利,可不就需上位者给之?
“多谢山长赐字。”白子仕连忙作揖。
延墨俯身放下笔,只是手上还拿着白子仕的那份答卷,他将这份答卷交给了负责主持试帖诗小考的夫子。
“将此考卷在学宫门前张榜公示,只不过我回头还需抄录一份,将上面的字重新改改。给之的胳膊有伤,写出来的字多少还欠缺了一些火候。”
……
小考持续了两个时辰,四门学一天今日的课业也宣告结束。相比于朝七晚七的高中生涯,这四门学的授课时间安排倒是和大学有些类似,这让赵常很喜欢。
平日上过学,他或许也要在四门学吃一顿午撰,下午去藏书阁读些书再回家。只是,昨天夜里家中遭了贼,赵常怕阿母挂念,也就不好再外久待。收拾了书囊,又和同学打了声招呼,他便起身去向学宫前门,准备取了骡子骑乘归家。
当他走到四门学的大门口处,就看见一些士子正围着一张榜单指指点点——不用说,这就是那位延山长公布的范文。而这篇范文的书写者白子仕,自然没有出现在观榜的人群里。因为如果那样做,他很容易被人攻讦过于自负。
虽然赵常对白子仕没什么好感,对于试帖诗之道也不甚考究,但是想着自己即将回家,此时去凑个热闹倒也无妨。
张榜处人头耸动。不过赵常本就高大,又骑乘在骡子背上,越过人头也就看得分明。果然,这张卷子是被誊抄过的,字迹用的是工工整整的馆阁体。
“百中虚文囿,苍鹰掠地归。如何惊雉影,翻逐鸷禽飞。色木罹罗避,心偏窜野违。多因魂未定,不识计全非。路问金眸疾,风卷铁距威。几番愁侧翅,一瞬失残翚。白猿抱木啼,林鸟藏叶稀。山梁无猎羽,好自惜毛衣。”
“不对啊?”看了看范文,赵常突然皱起了眉头,他发现一个不妥之处。
试帖诗有着固定的格式要求。
即便赵常之前并没有看过白子仕写的原文,他也知道能够被山长摘选出来的范文,最起码不犯低级的错误。可是这张榜的诗句中,那“白猿抱木啼”一句不仅不符合试帖诗的韵脚要求,还用了“啼”这种不讨喜、不吉利的字。
要知道,这可是作试帖诗的大忌!哪怕这诗读起来依旧朗朗上口,可在正儿八经的读书人看来,这处问题出得简直再显眼不过了。
而在门前看榜的人,又大部分都是四门学的在读士子,不至于欠缺鉴赏水平。和赵常一样,很多人一眼便看出了这处毛病,并且因此而议论纷纷。
白猿抱木啼,显而易见是错的,可为何以张榜的形式堂而皇之地公布出来?是那白子仕原本就写错了,还是山长誊抄的时候抄错了?
读书人之中,从来不欠缺聪敏之辈,很快就有人想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白猿者,白姓生员也;木者,弩矢也;“白猿抱木啼”错了,可不是简单地写错了,而是暗指有人做了错事——是故,才致使四门学以错的范文示人!
有好事者问了起来,自然而然,一些人便将昨天白子仕在西市被人当街射了一箭的事情讲了出来。闻者无不动容,纷纷痛斥作出此等骄纵不法之事情的恶徒。
“设置悬念,引发争论,博取共鸣。了不得,了不得。我的这位延姓氏干爹,果然擅长炮制热搜的套路。以言推之,当真是没有交错这个名字!”
趁着没有思路更敏捷的人考据出‘惊雉逐鹰飞’这道考题的含义,赵常马上调转缰绳,逃也似地骑着自己的骡子,离开了四门学的大门口。
他有种预感:延墨今日做的事情,说不定很快就会传遍顺京,纵然徐豹他爹官居宰相,可是自己着儿子的名声,他这一辈子估计都洗不清了。
“溜了,溜了,此地不宜久留。”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