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咎,够了,收手。”
被唤了声‘无咎’,赵常这才仿佛有所感觉,扭过头眼中略带茫然地看向父亲。
“阿爷,您——”
“我没事,不信你看,”说着,赵二郎用力扭了几下插在胸口的袖箭,将其从交叠而缀的纸扎上拔了出来,“这袖箭就射穿了一层,下面还垫着一层呢。”
说着无碍,赵二郎却不由得咳嗽了两声,赵常一激动就从火师的尸体上站了起来,想要搀扶自己老爹。赵二郎挥了挥手,“你放心,真没事。就是那袖箭力道大,把胸口撞青了。”
赵常把沾有血迹的手往身上一抹,又蹭了蹭,这又是纸甲的一则便利。“阿爷您还是脱下甲来看看吧,若是严重,咱们还是得去寻个医馆瞧一瞧。”
“不行,”赵二郎拒绝道:“今晚这事还没有过去,授首的贼人肯定又同党在外面,否则也不敢来范家和咱家这样的大户家中作乱。你先去把范家那个小姑娘,带到你娘那里,让她暂时代为看顾。咱爷俩还得守在院子里,等到南衙的派兵前来剿贼,这场危机才真正算是渡过去了。”
接着,赵二郎又压低了声音说:“南衙来人之前,先不要放人进门,你阿爷我得亲自把咱们身上这两套甲烧了。”
“喏!”
见父亲态度坚决,赵常也只得从命。不过,当他准备去处理范蔓缨这个小姑娘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刚刚就欧死贼人的场景,说不定被她全看见了。他赶忙把手掌在纸甲上又蹭了蹭,顺便还抹了把脸,这才走向那个从前被其戏称为“小瓜子”的女孩。
不过,万幸的是,那条名叫大黑的獒犬又护了它的小主人一次。
之前火师调转目标,这条大獒犬立刻合身把范蔓缨藏在身下,用肚皮和毛发盖住小女孩的脑袋瓜。这样一来,她才没看到赵常刚才的杀人之举,没受到二次伤害。
于是,赵常便把范蔓缨带到母亲所在的东厢房,又奖励了那条名叫大黑的獒犬一块肉干。
对这名今夜家中遭逢遽变的小女孩,赵崔氏颇为疼惜,一直哄着小丫头直至其睡着为止。
一俟重新锁好东厢房的门扉,赵常这才走到院中,坐在台阶上调整起体力。
刚刚骤然暴起殴杀凶徒,属于肾上腺爆发。虽然因为身怀异能,现在并不算太过疲惫,但毕竟是第一次与人生死相搏,他的心情还是颇为复杂的。
“头一回觉着,在这世上,好好活着其实也不容易。”赵常看着自己指节,之前用力过猛,指节都被。可是现在,这些伤口已然愈合。
只是,看到完好如初的手掌,赵常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那个贼人的胸口好像藏了些东西?”
他寻思着,自己好像应该去去舔舔包才对。事实上,今夜自家老父亲和火师都给了他一些启示,想要好好在这世上活着,确实需要藏点抵御风险的东西。且不说赵二郎藏得那两副“权当甲”——今夜它们着实是顶了大用——就是火师的袖箭和石灰囊,他亦有些眼热。
想到这里,赵常也就不再犹豫,起身就走向中堂院外。现在时辰已经快到亥正,范家那边的大火已然引起了坊内许多人家的注意。就算那些武侯再怎么惫懒怠惰,也应该要出手干预这件事了。
即便武侯惜命,不敢同贼人搏杀,向南衙求援也总是可以的。等到南衙十六卫的士兵赶到,有些事情就不能做了,赵常拎的清里面的干系。
于是,他趁着仆役们不注意,一个人悄悄跑出了中堂院,来到了外曲的夹壁墙附近。那被戕害宅人以及火师的尸首,现在就被暂时搁置在此处,等到天明再做处理。
因为无人愿意在这里看顾,所以整个外曲除了赵常之外就没有一个活人。冷风吹过,拂起一些从马厩铲来的、用来遮盖尸首的干草,也带起一股浓郁血腥。
“诸事莫怪,是你先来我家行凶的……”
第一次实际干舔包的活,赵常还是有点紧张,一边掀开覆盖在火师身上的干草,一边还在心里默默念叨着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除去了火师身上的短袄,又检查了一遍对方的衣裤鞋袜,最终确定这家伙除了横刀之外,其实身上就带了石灰囊和袖箭筒两样武器。钱财和证明身份的东西,居然一样都没带,也不知是不是害怕暴露身份。
火师怀里确实还藏着一件东西,只不过,那是一本被人非常用心保存起来的书册。
“《范氏家书》?”
打开油布,借着月色看到书名,赵常不由得有些疑惑:“难道这还是个雅贼,夜里行凶,分文不取却只为了盗取一本家书?”
赵常有些搞不明白,于是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这本书,第一页第一句就这样写道:“起自耕农,终于醯醢;资生之业,靡不毕书……”
回味着这那句靡不毕书,赵常心道“难怪”。接着,他就把这本书藏在怀里,快速走回堂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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