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五十八年,徐穆秋五岁,生了一场大病,徐府遍寻名医,为他寻医问诊。玄宗皇帝听闻此事,亦派太医前往侯府问诊。最后得出结论,已是寒毒入髓,病入膏肓,无药可医,哪怕是用尽宝药为其续命,也就是多活月余!
侯府众多女眷听闻诊断,皆是眼前一黑,侯府老封君张氏更是急得跳脚,拎起手边的楠木拐杖,作势要打,怒骂道:“你们这群庸医是不是诚心见不得我这乖孙儿如意,前两日还好好的,怎能就无药可医了,再敢胡咧咧,看我不撕烂你们的嘴!”
说罢,又指着一旁侍立的一众媳妇与大小丫鬟,骂道:“一帮不争气的东西,这么多大人就看不住我的乖孙儿?要是让我发现是那个黑了心的害我孙儿,我叫她偿命!”
徐穆秋的母亲金氏,边抹着泪边附和道:“旁人笑我是老蚌生珠,我并不在意,常觉得是上天待我不薄,因此宽以待人,处处为善,要是我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善罢甘休,有一个算一个,定会与你们清算!”
这堂内的一众人等,听后无不是噤若寒蝉!
也不怪平北侯府老封君与当家太太大发雷霆,这与侯府三代男丁不旺有着极大关系。
平北侯举兵响应太祖时,年仅十六,尚未娶妻生子,徐太公怕长子一房绝了后,急急为其操办了一门亲事,娶了常山县内大户张氏的女儿,事急从权,匆匆几日便已成亲洞房。
后来,徐涞随太祖一路拼杀,灭元立庆,因赫赫战功封侯,直至庆历六年战事稍歇,才与张氏诞下一胎两子,太祖闻之则喜,赐名长子为德、次子为昭。
庆历七年,因章华太子事,徐涞随太祖大破北元,为皇家报了这血仇,太祖感念其功,荫其嫡次子徐昭,封博阳侯。
徐氏一门双侯,又深得皇帝信重,可谓是风光无限,稳如泰山。然而福无双至,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侯府两房,人丁不旺,可算愁坏了徐涞与张氏老两口。
长子徐德,字子谦,妻长安府总兵溧阳侯金大福之女;庆历三十年,诞长女徐盼春;三十八年,诞次女徐望夏;五十三,终得一子,名为穆秋。金氏时年四十有一,深觉老天垂怜,喜不自胜!
次子徐昭,字子恭,妻大理寺卿王智洵之女,庆历三十六年,诞得一女徐宥冬;无子。
老太太张氏总觉得是丈夫与儿子杀戮过多,有碍天和,才导致徐氏一门人丁不旺,所以对徐穆秋这根独苗苗是百般疼爱,放在心尖尖上。
但人有旦夕祸福,徐穆秋五岁时竟遭如此一场大祸,全家人一时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说来也巧,徐穆秋正在病中,府中寻医问药也只能勉力维持,眼看着一月之期将近,众人皆已心如死灰之际,一个邋遢道人,扣响了平北侯府的大门。
“老太太、太太,门外有一个邋遢的道人,说是有救少爷的法子,要不要叫他进来回话!”张氏的身边的大丫鬟如意,匆匆跑进内堂,说道。
“邋遢道士?会不会是江湖骗子?那么多名医都毫无办法,他拿什么救我的秋儿?”金氏狠狠的盯着如意问道,好像要她给个说法!
如意求助似的看向老太太,只见张氏睁开微闭的双眼,对金氏讲道“死马当成活马医,只要有一线生机,我就一定让他试;若是江湖骗术,就让他为秋哥儿陪葬!”
金氏见状,忙让如意去请这邋遢道人,求这一线生机。
大约盏茶的功夫,只见如意脚步匆匆在前引路,身后隐约跟着一人,脚步声越来越近,临近内堂,厚重混元的声音在张氏、金氏耳边响起:“十年踪迹走红尘,回首青山入梦频。紫陌纵荣争及睡,朱门虽贵不如贫。”
声音似远还近,屋内张氏、金氏心下大振,急忙收敛心神,齐齐向门口张望。
只见门口进来一人,那人白发银须,身材伟岸、龟形鹤背,大耳圆目,须髯如戟,身着一袭破旧道袍,初见邋里邋遢,再细细观之却却自有一身风骨,周身似有清风拂绕,不可等闲视之!
这邋遢道人,双袖一摆,微作一揖,朗声道:“方外之人,道人玄玄子,见过此处主人,不请自来,叨扰之处,万望海涵!”
老封君见此情形,自是不肯怠慢,忙命如意为道人看茶,又因心中实在担心孙儿病情,也不客套,急切问道:“老神仙何处修行?是否能救我这可怜的乖孙儿的性命?”
邋遢老道,拿起热茶,一饮而尽,又胡乱擦了擦嘴,不急不缓地说:“行走四方量天地,居无定所亦为轻。”又道:“老夫人放宽心,老道既来,劫难自去。”
张氏紧忙说道:“那快请老神仙施展妙手回春之法,若救吾孙,必当重谢!”
邋遢道人也不废话,径直走向徐穆秋养病的房间,也无需丫鬟领路,仿佛来过千万遍。众人心下暗惊,相视无言!
道人来到屋内的罗汉床边,扶起小穆秋,只见那道人手指变幻,掐出一套道家灵官诀,在穆秋背后连点七下,指尖似有热气流出,泛着微微的光。
穆秋刹时,面色胀红,浑身上下开始冒出阵阵寒气,那罗汉床檐竟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而后跟来的张氏等人,见此情形大惊失色,目不转睛的盯着道人的双手,像是要看出某种神异。
天色转暗,太阳将落未落,道人把穆秋安放在床上,起身对众人说:“小公子已暂无大碍,老夫人不如请医者请来看,以安心绪。”
旁边早有值守的医官,听言忙上前来,为徐穆秋诊脉。许久,医官回禀:“世孙脉象平稳,体内寒毒尽去,真是天人手段,不可想象!”
张氏、金氏听言,已是心神大定,喜上眉梢,对着道人行了个万福。张氏说道:“老神仙,真是功参造化,老妇人在这里谢过了,之前所言谢礼定然一一兑现,道长有何需求也可直言。吾必倾其所有,酬谢与道长。”
过了许久,这道人笑而不言,环顾左右。张氏这才有所反应,吩咐金氏摒退屋内众人,并让她亲自守在门口。
道人这才回道:“吾本是山野中人,大元遗老,不问世事已然多年。终日修习《道经》,游历山水。那日途经金陵府紫金山,在山下歇脚,遥望山顶突见一抹蓝色宝光一闪即灭。心中灵光乍现,顿觉有缘,当即准备前往山顶,一探究竟。行至半路,举头竟见一宝镜嵌在路边青石当中,遂携宝而归。”
话说到这,又见道人一顿,从道袍内掏出一锦盒,递向张氏。
张氏紧忙上前接过,遇见这种奇人,又听闻这种奇事。张氏忍不住心中惊奇,忙打开锦盒查看。就见盒中,静静躺着一枚巴掌大的宝镜。
不待张氏有所反应,盒中宝镜无风自响,镜身冒出湛蓝宝光,屋内蓝光大放。这时,原本静躺在床上的徐穆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手指微微颤动,眉头紧皱,口中轻轻呢喃。
道人见状大喜,道:“何该是这样,山中有奇遇,宝镜遇真主。”
张氏见乖孙儿有了动静,已然好转,同样大喜!转头忘却了听闻的奇事,旧事重提,要重重的答谢于道人。
道人听后,面露难色,过了一阵,方回应张氏道:“老道原本是方外之人,不应做那狭恩图报之事。但却有一不情之请,还望老封君玉成!”
张氏听后暗觉不妙,但前有救命之恩,不得不回道:“道长有恩于吾徐氏一门,但有所求,必当全力以赴。”
道人回道:“贵府公子,命格奇特,又有至宝相随,可谓是贵不可言!然物极必反,哥儿生来当有劫数,这天生寒毒只为其一。我受宝镜指引,千里迢迢来此,为其消灾解难,当有师徒之缘。”
又道:“望老夫人,准许老道收录贵府公子穆秋为徒,并许离家十年,随老道前往武当山道场修行。老道此举,一则可保穆秋今后无劫无忧;二则学得老道一身本领,可保长命百岁,亲族亦可受益;三则是老道一点私心,穆秋得此宝镜,若可长久观其奥妙,或有老道成仙之机也!”
张氏听后久久无言,心中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先将宝镜递还与老道,回道:“此事甚为重大,不是老妇人可以做主的,待我传信于家夫,再给老神仙答复!”
道人笑曰:“善!”
半月后,北平府传来回信,徐涞作为祖父,虽也有疑虑和不舍,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何况孙儿那无药可医的怪症,确实已经痊愈。徐涞想到:“先有奇人,后有异宝。所谓是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打定主意,同意了孙儿随老道人前往武当山修行!
就这样,庆历五十八年的那个秋天,一个邋遢老道拉着一个精雕玉琢的小萝卜头,走在了前往“武当山幼儿园”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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